栗着,呼吸都在颤栗,带动着全身的肌肉,牵扯着剧烈的疼痛。
干裂的薄唇微微张开,大口地喘息,一次比一次,更加滞重。
冷色的灯光清清浅浅地洒在那张书签之上,她的字迹素来娟秀,宛如一个拉着裙摆跳舞的小姑娘。
然而这几个字,却全然不似她以往的字迹,笔锋勾勒的凌厉宛如锋利的尖刃,一笔一划,仿佛用尽了她生命的全部力量。
她说,你一定要坚强。
字迹是钢笔写成,仔细看,却有晕染的斑驳,再细看…
那是眼泪,晕开了黑色的墨迹。
他能够想象到,黑夜里,她一个人坐在寂寞的窗前,瑟瑟发抖,滴滴答答地淌着眼泪,却用怎样坚定而决绝的笔墨,写下这行遒劲有力的字。
许刃的心,仿佛是被尖锐的刀子猛力戳进去,拖出来,带出了淅淅沥沥的血迹。
他颤抖的手指尖衔起那张书签,缓缓放到唇间,印下一记苍白而又无比深情的亲吻。
即使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前路尽毁,荆棘密布。
可是,你一定要坚强。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你一定要坚强。
也许我不能陪你走完余路,但你,
一定要坚强。
-
那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程厉铭的脸上。
在鹿州老宅的花园里,那天的风很大,吹刮着枯枝败叶满世界狂乱地飞窜。
程厉铭生生地受下了程池的耳光,一言不发,任由她在他身上胡乱地发泄。
她拽着双肩包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的头上。
原本以为这两个月来的沉淀,她的心已经死了下去,却没想到他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一瞬间便勾起了程池心中隐忍压抑的怒火。
狂风骤雨般的情绪,对着这个至爱她的男人,疯狂地发泄着。
“是你干的!”她又打又踢,而从始至终,程厉铭没有还手,没有多说一个字。
“是你把那帮人找来!都是你!”
程池打累了,倚着篱笆坐了下来,蹲在角落大口地喘息,大口地哭泣。
“如果见不得我好,你尽可以冲我来!”她捶着自己心口,狂躁地冲他大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程厉铭点了根烟,手禁不住地颤抖,深长地吸了一口,走到程池边上,也跟着坐了下来。
“我针对他,跟你没有半毛关系。”程厉铭说:“当初是他发了那封匿名的邮件,害得老爸把我赶出家门,你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他凑近了看着她,喃喃说:“我的朋友,他妈的全不接我的电话,最惨的时候,我一天只吃一顿饭,睡过地下室,甚至在建筑工地打过工,差点被十五楼掉下来的砖块砸死…这些,都是拜他所赐,你说我能不恨他?他代替了我,进了这个家,讨老头子的欢心,他抢了我的父亲,我的妹妹,我的一切,我能不恨他?”
程池恶狠狠地瞪他:“这些都是你自己作的,与他有何关系?你和江依络勾搭在一起,难不成也是许刃叫你这么做的?程厉铭,你今年得有26岁了吧,你他妈…”程池冷笑:“…还是这么幼稚。”
“程池,他妈少跟我扯这些。”程厉铭将烟头往地上狠狠一砸:“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了解他么,他跟你讲什么你就信?真当他是纯洁善良的小白兔?”
他用脚捻了捻石板上的烟头,嘲讽地对她说:“他做过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你说什么?”程池怔怔地看着他。
“许刃过去那点子破事,不是我查的,是另一个人,一个把他恨到骨子里的人。”
“谁?”
“王坤。”
“王坤…”她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恍然想起来,是她的高中同学。
“就你们快高考那时候,他找了个有病的妓|女,把王坤弄得染了病,半年都下不来床,命根子都快废了,送到国外去治疗,现在那方面依旧有障碍,毁了一辈子,他妈的断子绝孙。”
程厉铭冷啐了一声:“手段够狠,老子都要甘拜下风。”
程池睁大了眼睛,瞳眸颤栗着…
风凛冽地刮在她的脸上,跟刀子似的,可是她没有一点痛感,只是打了个寒噤,九月的晚夏风,她觉得冷。
程池突然想到峨眉山巅的那一尊普贤菩萨法相,他那般悲悯地俯瞰着芸芸众生,万相苦厄,谁都逃不过。
程池过去从来不相信命运,她无所禁忌,张扬放肆。
她现在回忆起来,菩萨眼下,那个俊秀的少年,他双手合十,虔诚地参拜。
仿佛时光在他身畔流逝了千年万年,而她于千人万人中,堪堪与他相遇。
而后,他进入了她的生命中,遇着她周围的人,王坤,程厉铭,江依络,程嘉…所有这一切,宛如一张无形的大掌,将他的命运,推向了无可预知的黑暗深渊。
程池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命运的强大和人的渺小无力。
谁都逃不过,没有人无辜。
包括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还在吧?
☆、第59章崩跌(6)
没有了许刃的大学时光变得无比枯燥乏味,程池每天穿梭于现实,书本与游戏之中,平静无澜,她觉得,兴许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曾经那样热烈的青春,那样深刻地爱过那么一场,终究一切都是要归于平淡。
大四毕业,本专业的同学,要么考研,要么考了公务员或者教师,或者进了事业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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