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
奶奶病倒了,那个一向坚强的老人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虚弱的躺在床上,眼窝深深的陷下去,双目阴沉而浑浊,她的嘴唇因为干涩有了一道道细长深刻的沟壑,有些地方皮破了,血液凝结在伤口处,变成深红的颜色。
病房外每当有脚步声传来,奶奶总是向门相反的方向侧过头,仿佛要掩藏起自己的苦涩。
在记忆里,从自己来到这个家一直到现在,家里一直都是奶奶在做主的,爷爷无论是什么都听从奶奶,他从不出主意,也不做任何决定,只是一味的去执行奶奶说的话,不管错对都毫无异义,看起来很没地位。苏亦含一直以为奶奶是不在乎爷爷的,就像爸爸不在乎妈妈那样,却没想到爷爷的离去竟然让奶奶这样难过,原来事实与自己的理解竟然存在着这样巨大的偏差。
苏亦含决定承担起这一切,在小白的帮助下,苏亦含结清了医院的账目,为爷爷挑选墓地,了结了爷爷的身后事,又为了让奶奶不再沉浸于失去爷爷的痛楚在另一个小区租了一处新房子,带着奶奶搬了过去,原来的房子就原封不动的搁置在那里。这一番折腾下来,七八天过去了,苏亦含瘦了一大圈,以前的棉布裤子现在若是不系皮带穿就会直接从腿上滑下来。
“亦含,借我的肩膀给你。”整理好新家的一切,苏亦含送小白回家的时候,小白站在家门口把苏亦含扯进自己的房间,对他这么说。
苏亦含伸出双手抱了抱小白,这小小的怀抱出奇的温暖,拥抱了许久他们才分开。
奶奶并无大碍,只是在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离开医院之前,医生叮嘱苏亦含要每周五去医院给奶奶拿药,苏亦含回到家写了大大的字条贴在自己的房门上,以防自己遗忘。
一个年迈的老人在受到巨大的打击之后,衰老的快速程度是让人无法想象的,奶奶像是换了一个人,神情呆滞,精神萎靡。
苏亦含发现奶奶走路比以前慢了很多,背也驼了,有时候说话也是反反复复。看着这样凄惨寞落的奶奶,苏亦含觉得此时身体的一部分血肉仿佛被人以强硬的方式剥离,内心被巨大的伤痛和浓重的失落覆盖,这些情绪,没有出口。
每天回到家里,死气沉沉,奶奶像是失去了语言的能力,机械的做饭,整理房间,双目发直的看电视,苏亦含不知道该如何温暖她,到了这一把年纪,身边陪伴自己走过多半个世纪的老伴忽然离去,她的心里会很害怕吗?苏亦含多想此时这白发苍苍的她只是一个小女孩,那样苏亦含还可以像一个大人那样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可是眼前的她是自己的奶奶,她是那么坚强固执的人,她从来不给别人看到她眼泪的机会,这样强撑硬挺的她,这样逞强坚持的她,会不会很累?想到这里苏亦含的心狠狠地痛了,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每天早上苏亦含烧好水,倒在杯子里晾凉,按照医生的说明把药倒出来放好,奶奶起床的时候看到会把药拿起来吃掉,那些花花绿绿的胶囊和药片,每次奶奶都要吃上十几片。
人老了,很多事情都开始无能无力,人老了,经受不起太多的刺激,即使年轻时再强硬,再光鲜,一切都敌不过一个“老”字,当身体像是被淘汰了的破车一样这出点问题,那出点问题,当你瞪大眼睛,牟足力气,加大马力,却远远达不到理想中的车速,当你在路途上一次次被超越,当你渐渐被遗忘,当你一次次的出故障,当你变成了事故车,当你最终被报废,对于这样的过程,如何能够安然处之毫无畏惧.
周五去医院给奶奶拿药的时候很意外的碰到了素素。
“你怎么在这?”苏亦含问。
“我一个朋友痛经,这里有熟识的医师,我来帮她拿点药,你呢?”素素看着苏亦含手中的药单说。
“帮我奶奶拿药。”
“对了,你爷爷的病好了吗?”
“我爷爷,不在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提这个。”
苏亦含有一种濒临崩溃的感觉,他转过身背对着素素,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苏亦含?”
他没有办法发出声音,他怕被透之外的女人听到自己的哭泣,他不想暴露自己脆弱的本质,他不想。
“走,我带你去快活。”一只手搭上肩膀,手掌下滑,有力的握住他的胳膊,苏亦含任素素牵引着他的手臂,身体没有一丝力量的跟随着她走,像个木偶一样,随她去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爱去哪就去哪。
目的地是萧言的家,貌似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这里仍旧和以前一样,破旧却被包裹的很严密。苏亦含一路跟随着素素,下车,穿过两边是茂密草丛的小道,打开萧言家的大门,摔倒在软软的床上,素素从盒子里拿来那久违了的白色小块,用心仔细的研磨,均匀的摊平,在锡纸下按下打火机,白色的烟被两个人用吸管贪婪的吸入肺中,昏暗的灯光,模糊的脸,并不好闻的味道却带来神奇的幻觉体验,就这样让人忘记身边正在发生的一切,沉浸在自己希冀中的美好世界。
那里没有离去,没有死亡,没有心疼。
如果,如果可以不醒来。如果,如果可以永远活在自己的想象里,那我是不是就不会再失去,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只是现在,你们都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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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好东西。”素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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