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三军阵前手刃燕朗、为狄风力报一死之仇;今又以天地不惧之姿,亲登城头、临矢迫刃,只为激士气而勉将兵,此种种之行,当真令他心臣拜服。
之前若非北戬阵前弓兵突然收矢不发,此时城头之上定是早已利箭簇簇、顷至如注;她人在军前,倘有一寸闪失,他如何能够担负得起!
英欢着他起身,唇牵而应,命他也去歇息。这才侧过身,冷眸淡眄墙头所立之人。
白衫华飘,身影不斜。
双眼不寒不暖,面无波澜。只是静望着她。
一如从前。
她看着他,抬手轻摸腰间佩剑,不动声色开口,低声道:“陪朕回去。”
于是他走过来,跟在她身后,越过排排守城士兵,穿过重重焦味烟雾,迈过块块覆地碎石。下了城墙。
二人一路无话。
风渐渐小了,日头愈来愈高,待回至内城官衙里,已是疏影短斜、秋叶寂止时分。
英欢直直去了三堂之后的小厢,看了看天色,叫了两个衙内守兵在院外候着。才在内将门闩落了。抬手慢慢解了腰间冷剑,偏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无恙。
他撩袍坐下,动作一如既往地温漠,脸上波澜不惊。
好似先前一场不过是个梦。
过眼即消。
她走去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两人之间隔了小几,未动未语,只是淡淡看着他。
眼底渐渐暗下去又渐渐亮起来,眉头蹙了又展,终是变了脸色。
他恰在这时抬头,眸光微凛,直直触进她眼底,与她对视半晌,而后坐直身子,忽而开口道:“陛下是如何发现的?”
她面色素白,靠上身后椅背,眼里水光轻晃,终于开口,声音微微有丝哑:“此言何意?”
他嘴角弯了一瞬,眼底却黑了,“陛下今晨亲登城墙,于大战之时不顾己危,怕不只是为了激励士气。”
她未语,眉头略动,神色坦然。
若果只是为了激励士气,何至于一路越过女墙,行至城头才止。
……又岂用将自己裎于敌军万箭所对之处。
他笑意凝在嘴角,手指拨了拨腰间水玉,又道:“拿天子之命相逼,此事也就陛下一人能做得出来。”
她落落一牵唇,声音散淡,“你为何见不得朕死?”
他轻笑,“陛下若是此时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中宛?……更何况,我从来也没想过要让陛下死。”
她眼底微凉,声色陡然一利,“是你没想过,还是北戬没想过?”
“可有差别?”他淡声道,慢一推几。
她怠于同他周旋,眸子一冷,心口却是僵了。
知他不会叫她死,否则日日夜夜早已下手,何至于等到此时。
知他不会叫她死,才以命相逼----
他倒是看得清楚!
他看看她,眸子浅阖,又问她道:“陛下到底是如何发现的?”见她仍旧不语,他面色亦渐转凉,接着问道:“是因北戬发兵之机颇准,陛下才生疑。”
她目光凛凛如刃,在他俊雅面庞上划了半晌,缓缓一摇头。
他动眉,“那么便是因我滞于顺州城内,长时不走。”
她仍旧摇头。
他脸色略变,又道:“绝无可能再早。”
她见他淡漠之色终消,才落睫,低声开口:“四个月前,沈无尘曾押解粮草器甲至军中。”
他眸色颇寒,“不只是押粮。”
“你自然清楚他不单是押粮出京。只是你不知……”她凉凉略笑一声,“当时他便对朕说,大历十二年春,曾在京中见过你同卫尉寺刘奇一起出入酒楼。”
他蓦然一挑眉。
她又道:“你更不知,随他一道押送器甲而来的军器监小吏。也曾见过你以太医院赠药为名,同军器监丞多有来往。”
他定望着她,僵声开口:“这几事本也不算逾矩,何至于令陛下生疑。”
她点头,凉声道:“因是沈无尘虽然当时对你存疑,朕却不信;便是在你亲来顺州后,朕仍然不信,那人会是你。”
怎么可能信。
大历二年初入太医院。从此几见君面几倾心;大历九年以过人之资早升太医一职,从此长伴君侧;大历十二年被册皇夫,从此国中尊荣无双矣。
这么多年来谨奉于她,温润廖廖,体察君意,纵是她心中无他,他亦不怨不悔……在背后生生捅她数刀地那个人,怎么可能,会是他。
心底略微一抽搐。
竟有些疼。
她撇眸,看向窗外旋飞红叶。又道:“可北戬偏偏于此时发兵,你又迟滞不走,朕才不得不信。”
往事似珠,颗颗连串。剔透之茫刺人心神。
“大历十二年,朕御驾亲送康宪公主赴东境,其时东江浮桁为人损坏,此事是你所为。”她淡然道,仿佛说出地话根本于己无关,“你本想叫人困朕于东江西岸,却不料寒冰舢断非人力所能控,到底迟了一步……倒让朕因此于开宁行宫内留了一夜。”
若非卫尉寺官员刻意包庇。又怎会彻查许久,都不知是护驾诸卫中的何人所为。
他闻言,搁在案上的手狠狠一攥。
她瞥他一眼,继续道:“朕第一回去西苑习骑射,曾参商所用弯弓是你令人做的手脚。你本想叫她于文武重臣面前出丑,让朕失心于她。却不料那弯弓劣弦最后伤到的人。竟会是朕。”
若非军器监有人相通,御前所用器甲之物。又怎会如此不堪。
而那日他人不在太医院当值,却能立时赶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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