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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翎将要扶她的手缓缓收回,目光转向了姜桑梓。姜桑梓似乎也因为这句话而怔住,正僵在原处不动。
他还不明情爱何物,只知这人是他的妻子,是他的责任,她有难他会帮,她有险他会救,纵是易魂之难,他也会想方设法替她解决,心本无澜,可如今陆氏一句话,却如石锤凿玉,竟敲出裂痕与疼痛来。
鬼神之说本就难测,非人力所及,若是一日不解,他与姜桑梓之间,便是千重山万重雪,纵然日后他登上帝位,手握苍生指掌天下,她亦无法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甚至于若永远换回不来,她还要以“善芷”之名嫁人,与他再无瓜葛,而他身边的江善芷也将永远被“太子妃”之名禁锢,永世不得出。
她明明是他的妻,拜过天地,祭过先祖,饮过合卺,可到头来却连最简单的触碰都成了罪孽。那人婷婷袅袅就站在眼前,躲在“江善芷”的身体里,用姜桑梓的魂魄看他,他看到的,也只是离魂那日,姜桑梓飘摇欲散的模样。
一碰,人就散了。
“殿下,臣妇求你。”江氏想要保护自己女儿,如今这情况,两女间不论哪个人,都不能与他有所牵扯。她知霍翎乃君子,断不会行那败德之举,然而这世上男女若是情到深处,谁又能保证永不出错?如今他三人已是行在刀尖,稍有差池便都万劫不复,这个恶人,就由她担了吧。
“我知道了。舅母,你起来吧。”良久,霍翎方开口,声如窗外千重雪,“我答应你就是。”
“请殿下发誓。”江氏咬牙不起。
姜桑梓深吸口气,转头望霍翎,恰撞上他凝固的目光,墨色瞳仁如穹,望不到头。
“本王以储君之尊起誓,从今日起,她二人一日不换回原身,本王便一日离之,皆视如友如妹,绝无二想。”
霍翎之声再起,冰融雪消,只露刀刃铮铮之音,宛如剔骨而过。
来不及体味的感情全然收回,从此,她便只是另一个“江善芷”。
姜桑梓再看他眼眸,灼色已尽数消散,只余夜穹星芒,像个陌生人,也只是陌生人。
“江夫人,姜桑梓亦以姜家累世将名起誓,一日是善芷,殿下于我,是兄是友,再无其他。如此,夫人,你可安心?”
她缓站而起,不再扶陆氏。
“多谢殿下,多谢……太子妃。”陆氏再拜。
“舅母,我们答应了你,你也需答应我们一件事。”霍翎脸上透出些肃杀,不再温柔。
“殿下请说。”陆氏从地上抬头,问道。
霍翎转了转拇指上玉扳指,忽抬手指向姜桑梓:“日后她的行动自由,由本王来定。要查清易换魂之事且寻得解决之法,她必不可少,不能被拘在你江家后宅。我要你答应,她能自由进出江府,与我同查此事。”
“这……”陆氏犹豫一番,望见姜桑梓沉凉的眸,不由横心道,“好,我会替她周全此事。”
“起来吧。舅母先带她回去歇着,明日有了阿芷消息,我会遣人通知你们。”霍翎语毕便转身,不作任何犹豫。
姜桑梓只瞧着他背景渐远。
果然是未来帝王,王心之下,所有情感收放随心。
……
雪林石洞里,听到了来人的声音,左一江放下心。
“你怎么找来的?”他收起剑,又恢复漫不经心的慵懒模样走回洞中。
江善芷也从角落里出来,好奇地打量来人。
“这小家伙带我过来的。”东辞甩干斗笠的水又脱蓑衣,看到江善芷望来,便朝她颌首微笑。
江善芷便回他一笑。
他穿了袭素青棉袍,衣袍半旧,脖间围了条杂色的毛领,发髻以普通网巾兜起,髻间插着根木簪,肩上背个药箱,一副江湖郎中的打扮,就是那张脸委实叫人惊叹,似乎再寻常的衣裳都能被他衬出几分洒脱不羁来。
“多事。”左一江嘀咕了句,又退到墙根下坐好。
“眼睛伤了?”东辞一边问,一边搓着双手坐到火堆旁边,自顾自伸手烤火。
“先生喝水。”江善芷正好煮沸了一竹筒雪水,小心取下递给他。
“多谢姑娘。”东辞道谢接过,轻呷口滚烫的水,吁口气,总算暖了些。
“我看先生打扮,可是大夫?”江善芷抱着兔子好奇问他,原来围着左一江打转的小狼崽霜咬一见兔子就狼性毕露,呲牙咧嘴地冲上前,吓得江善芷忙把兔子捧起举到了头顶。
“你个小畜牲,给我回来。”左一江伸手过来,拎了霜咬的后颈把它给抓了回来。
东辞看得笑起:“在下是个江湖郎中,先生之称不敢当,姑娘叫我东辞吧。”
“东辞先生,我姓江。”江善芷便报上姓氏,她看了眼正懒洋洋搓揉霜咬白毛的左一江,不禁对东辞正色道,“先生,你快替他瞧瞧眼睛,另外他手臂上有刀伤,噢对,还被蛇咬了。”
“知道了,江姑娘。”东辞忍着笑伸长腿踢踢左一江的脚,“你白长了十几年,连个小姑娘都不如,让我看看你的伤。”
左一江“嗤”了一声,把头转走。
“东辞先生,他说他这眼睛是被江湖上的淬毒喷砂所伤,毒砂进眼后他的眼睛红肿不消,难以睁开,如今几乎无法视物,还刺疼。我早上和刚才都帮他以清水洗过眼睛,也不知有没帮助。”瞧左一江油盐不进的模样,江善芷索性自己与东辞说起他的伤情,语罢不忘问一句,“先生,能治好他的眼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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