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学?可是我没有钱买练习册,没有钱上辅导班……哥,这些你懂吗!你从小在妈妈的庇护下长大,无忧无虑。你什么都有了,别跟我抢了……”
醉酒的谢思蓓叽里呱啦了一大堆,让我负罪感沉重,像把整个宇宙都压在背上,它无限膨胀,无限膨胀,终有一天会爆炸。
“哥,你说我们是不是兄妹心有灵犀呀,要不怎么会爱上同一个人呢。”她又喝了一杯。
我瞟了一眼澈南,他在装傻。
“哥,你喝啊,怎么不喝,喝点好,你们晚上干事情不要喝酒助兴的吗,反正我们——”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澈南突然起身,紧张地盯着谢思蓓。
我在心里笑了,你怕她说什么说漏嘴了吗,澈南,其实她不说我也知道的。我的心早已被你一次又一次地伤透,每伤一次,我的心墙就加固一次,到现在,已经无坚不摧。
“我送她回去吧。”我起身说。
“大晚上的你就别去了,我送完就回来,乖。”听到这句话我突然觉得澈南也很辛苦,明明自己心里很乱,还要强装镇定,应付我的猜疑。
“我去就行了,我也想去见见我那个舅舅。”
见澈南仍不答应,我便尖锐道:“哥哥送妹妹理所应当,你是她什么人,要争着送她回去?”
澈南叹着气摆摆手,走回客厅看电视去了。看电视,无非就是开着电视掩饰自己的心烦意乱。
开门的是舅舅。他看到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错愕得可笑。虽然妈妈已经告诉他我和谢思蓓相认了,但是这原本是要留存一辈子的秘密,秘密被揭开了,意味着他们家不能再欺负、剥削谢思蓓了。
“你……你是浔北?”
“是的,舅舅您好。妹妹喝醉了,我送她回来。麻烦您帮她倒杯水。”
然后他就怔怔地侧身让我进去,再一脸不情愿地倒了一杯水递给我。
舅妈从厨房里出来,先是一脸嫌恶,“喝成这样还敢回我家,不三不四的东西。”舅舅给她使了个眼色后,她一脸恍然大悟,马上变得殷勤,“浔北啊,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舅妈都不能好好招待你。”
当着我的面都能说出那么难听的话,那着二十几年谢思蓓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我真为她打抱不平——血浓于水,总是有感情的。很多时候我会相信亲情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感情。
“您好好待思蓓,就是好好招待我了。”我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握紧了手里那杯水。
我把谢思蓓扶到床上坐好,递给她那杯水。
回家的一路上她的酒醒了不少,至少不会再无休止地诉苦。她微微蹙眉,忍着酒精的难受,但还是抽出一个笑容,接过我那杯水,“你不知道茶才能最好解酒吗,果然是在庇护下长大的。”
“我没那么无能吧,至少我还能安全地把你送回来。”我顿了顿,“其实我跟妈妈生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风雨无阻,家里本来就不宽裕,妈妈一个人带我,还要照顾老人,很辛苦……”想起妈妈多年劳累在脸上堆积的皱纹,我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妈身体好吗?”
我摇了摇头,“她有关节病,一到下雨天就疼,也不愿去医院看。这病很多年了,一直缠着她。”
“暑假我们带她去医院看看吧。”她喝了一口水,揉了揉太阳穴缓解酒精带来的头痛。
“今年暑假我要留在哈尔滨复习考研,唉,回不去。”
我看着她,这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面孔出了神,人生若有百态,那我的百态全都丧失在这张脸上。与妹妹相认,本应欢喜,却无法欢喜;实则悲痛,却不该悲痛——因为我们之间夹了二十多年前的选择与抛弃,夹了另一个牵动我们心绪的人。
我问:“当初妈妈抛弃你,你恨她吗?”
“恨。”她倒答得飞快,但是,她的目光一下子变平静了,就像是胡杨在戈壁上经历了多年的飞沙走石,已经习惯了疼痛,“可是,她再怎么说都是我妈,你再怎么说都是我哥。”
我想她是对的。她是我妹妹是我不可选择的事实,但澈南和我的关系我可以选择。
见我不说话,她问:“我这样计划你,你恨我吗?”
我沉默了很久,“如果没有澈南,我不会的。”然后我低下头笑笑,“但是,我亏欠你,我没有资格恨你。”
她笑着摇摇头,她的笑容里是无奈、纠结与酸楚。
我也问:“你呢,你恨我吗?”
“如果妈妈没有抛弃我,我不会的。”
我的心被她这句话狠狠抽了一鞭,我宁愿当初被抛弃的人是我,也不愿现在跟自己的妹妹喜欢上同一个人。可这个人是澈南,我没有办法。
“其实,澈南对你很好。”她眉头一紧,“我感觉事情已经不在我计划之内了。”
我好笑道:“怎么可能?当初让他接触我的不是你?他不是照做了?现在把我伤透。你计划很成功。”
“他跟我独处时,都会担心你,说要快点回去,要不是我缠着他不放,他一定会飞奔回去。还有他生日那次,我们是要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的,顺带给他过生日,但他知道你在‘暗红’喝醉后,便丢下所有人去找你,那天他是寿星,他是主角。这些我都,你要知足。”
听完后我不知该如何接话,心中是似有若无的感慨。在周浔北这里,“洗脱罪恶”对于央澈南来说可有可无,因为我早就包容了他的一切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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