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照顾丈夫,她请了十天假。当然,马阳是绝不会安安稳稳躺十天的。第二天他就躺不住了。谢丽娟见拦不住他,自己在家又百无聊赖,便卷了近日所作的一些画,去请她的指导老师龚尚元评析。
老先生一张一张翻过,说:“视觉语言很独特,当然这是我对你一向的感觉了。你的花卉水墨倾向于无骨画法,借水的冲击力浸染墨色,无宗无派,难能可贵。”
说这儿,略一沉,吟,“不过嘛,暂时还不能完全尽如人意呵。在感觉、感受、主观强调大气象下,你能在欢乐、愤怒、失望、忧伤等渚情绪之外,期求表现一种更为宽广博大的内心景观,这些都很好。但中国画的精神,无论传统还是新潮,都要求空间、时间、观察者溶为一体,创造整体的审美维度……总之还没品透,需要再沉一沉.再沉一沉呵。”
谢丽娟垂首默然,尽管老人坦率的真诚让她十分感激,但内心里她又不能不感到十分沮丧。她绝非图慕虚荣的浅薄之辈,她是为自己而悲哀。
“没品透”
唉,她不知道么?她知道!然而别人又有谁知道她和她起码的直接物象都难得“溶汇”呢?承负她“感觉”、“感受”的载体是那样动荡无定。作花卉画,别人都以为没谁再比她更得天独厚,实际上……
楼上珍花花室丈夫三锁相加,她又并不觉得因为自己要画画,就可以要丈夫向她敞开他所有的大门。任何人,即使是夫妻间,她觉得总归应有一点须对方尊重的自珍自爱的天地。于是她便只到家里花窖去写生、去感受。她苦恼的只是她从来不能把哪一棵花真正“品透”。
正要“进去”了,要咂出点味了,说不定哪一天便再也找不见那棵花。自然知道它哪去了。她的所有兴致便顿然散落殆尽。这绝不仅仅是“情绪”“意象”的中断,她感到的是一种失落,或说是一种令人凄惘的……错失,正如马阳所感到的永难对接的“错位”与“落差”一样。
唉……事实上,他们是都希望倾其所有为对方付出自己全部的爱的,他们各自都有这样强烈的愿望和内心需求,同时也期望在对方那里唤起同等程度的共鸣。但也许正由于这愿望的过于强烈,两根敏感的触须才由于审慎反而倒变得滞涩而迟钝起来,将他们置于了盲区之中。
谢丽娟不知道,只要她高兴,别说一个花室,连心室胸膛他也会愿意悉数洞开的。而她却因为深怕拂突了丈夫的意愿,而把自己的小小意愿,而把自己的小小意愿深深掩抑着,正像他们做爱时她从来也不把期望丈夫更粗鲁强悍些的希冀说出口来一样。
两条挚爱之河,却永远不能得到最自然不过的融贯交汇——这正是像他们这样的夫妻间共有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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