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的第二个人是个半大孩子,那孩子叫二兔.他爹是第三小队的队长。二兔背着一捆草走到村口时。那基干民兵看了马天成一眼,马天成正气着呢,他厉声说:“搜!”那民兵上去就把二兔弄翻了,说:“操,草里塞的啥?!”二兔还骂哪,他说:“日你艰,啥也没有!”
那基干民兵一刺刀就把草捆挑了,只见“轱轱辘辘”的,从草捆里滚出了几块红薯!二兔一看露馅了,就地往下一躺,撒起泼来:“我日你娘啊……”马天成喝道:“扯一边去!”
搜查的第三个人正是光棍孙布袋。孙布袋是请假相亲去了。他手里提着一个破手巾兜,兜里提着一小匣点心。他的腰挺得很直,头上戴着一顶借来的蓝帽子,一磨一磨地走来了。来到跟前时,他还说:“吃了?”没等他说完,马天成一脚就把他踢倒了。按翻后,两个民兵从他的腰里一下子搜出来了七穗玉米!只听孙布袋高声说:“我是那柿树坡的!哪驴说瞎话,我是掰柿树坡的……”
再翻那点心匣子,谁知那匣子也没有点心,里边不过是两块扒来的红薯。可孙布袋仍然嘴硬,他喊道:“我向毛主府保证,真是饼柿树坡的!”
马天成让这三个“偷儿”在村口处站成一片,各自的脖子上部挂着偷来的庄稼,单等着下一位……
然而,当他转过脸来的时候,马天成愣住了!
在夕阳的余辉下,只见下工的村人们全都在村口前的±路上立着。几百口人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个个正向村口走来,他们走到村口处都矗动地站下了,没有人再往前走了,人们木然地站在那里。望着那脖子上挂有“赃物”的二个人。那脸像墙一样,一排一排地竖在那里,竖出了一片灰黄色的狼一样的沉默!
开初,马天成吓了一跳!在晚霞的映照下,那些土黄色的人脸源源不断地、一层一层地堆竖在他的跟前,那些黑黑白白的眼仁全都对着他。在西天那一片桔红色的霞光里,在红色落日那巨大背景下,那些灰黄色的人睑被映出了一种深远的明亮,一种朦朦胧胧的坚硬;那坚硬,绷出了一种鲜艳而又冷然的生动,那生动里似乎聚集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仿佛顷刻间就会扑上来!
那时他毕竟年轻,他的脑海里出现了片刻的慌乱,他甚至想跑,他心里说:跑吧?他觉得那么多的人如果一齐涌上来的话,会把他撕成碎片,会把他踩成一滩烂泥,就在此刻,他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耳语般的嘀咕,那是一个基干民兵在慌乱中叫道:“马支书……”
这时,马天成才猛然醒悟,在这一瞬间,他才想起来,他是支书呢。他无论如何是不能跑的。他要这么一跑,他这一辈子就算完了。怎么办呢?于是,他强迫自己牢牢地站在那里,强迫自己的两腿不要发抖,尔后,他慢慢地转过脸去,背对着那些叫人看了发怵的人脸。那些人脸叠在一起的时候实在是太可怕了,就像是一垛一垛的森森可怖的墙,那墙是一层一层的;那黑自浑浊的眼仁重重叠叠地木着,看去就像是群狼咆哮前的沉默!你猜不透那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脸墙后边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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