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不小的声音就像是投入广阔湖面的小石子一样,没有掀起半点涟漪。窗帘被风时而吹起,时而吹落,发出轻微的细响,阳光渐渐冷了下来。
深棕色的牛皮笔记本随意的摆放在床头,秦翡不注意都难。眼看路珂半点回应都没有,她伸出手翻开了笔记本。
2000.3.6多云
我发现秦珂的鼻子比一般人要灵敏的多,他天生就是做厨师的料,我不能让他有机会再接触厨房了,不然以后他会超越我的。明天,明天,我就把他送到寄宿学校去!
就在看见那个数字的刹那,秦翡脑里咯噔一下,心重重的沉了下去。
她太熟悉这笔迹了,除了秦康不会有第二个人。
日记,这是一本日记!
慢慢的缩回了手,秦翡忐忑的转头看路珂,他俊朗舒秀,眉尾的月牙形疤痕却生生破坏了这一丝美感。
“小珂,”她试图用最温柔的声音呼唤他,“小珂,你看看我!听我说!”
仿佛间隔了几个世纪一般,声音漫长的传到了路珂耳畔,他的疲惫无力的心头顿时涌出了一股不可名状的心酸。
抬手抚摸着那浅色的月牙形疤痕,秦翡弯下腰,安慰的搂住他的头,“这些都过去好久了,不是说好忘记过去的事么?”
“忘记?”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呵呵的低笑几声,极具讽刺的问,“凭什么要我忘记!就算他是父亲就可以为所欲为的伤害我了吗?就因为他是我父亲?”
“不,不是的。我是为了你好!我……”
“——为了我好?”
路珂粗暴的打断她的话,把她用力推了出去,“什么叫为了我好,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除了我自己,没人知道什么是为了我好!”
几乎是用吼的,路珂说出这些话来。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块石头重重的落到她的心头。
无语,无言……
“你还记得吗,这块疤怎么来的?”说着,他赤着脚走到她身前,修长苍白的手指紧紧抠着那块浅色疤痕,几乎要将它抠出来似的。
指甲一点点陷进肉里,刺眼的鲜血慢慢的流淌下来。
“别,别这样!”
带着隐隐的哭音,秦翡伸手去抓路珂的胳膊,却被他狠狠一甩,甩在地上。
“你应该忘了,我告诉你,这是四岁那年,我站在灶台前摆弄揉好的面团,他一巴掌把我打到地上,额头磕在石块上落下的。”
放射状的血滴,滴滴嗒嗒的落在纯白瓷砖上……
那血色渐染了她的手指,秦翡哆哆嗦嗦的想爬起来,脚下一个踉跄又重新跌倒在地。
“六岁那年,就因为嚷了一声他做的菜难吃。他把我关在小屋子里整整一晚上;七岁那年,因为那天中午做了清蒸鲈鱼,他警告我不准再做这道菜,否则打断我的腿;八岁那年,母亲死的时候他没哭,我把他的聘用证书撕了他竟然哭了!哭了!”
稠稠的鲜血遮盖住了他大半张脸,路珂蹲下身子,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望着她。
“我的好姐姐,你现在让我忘记他对我做的一切,不觉得可笑吗?”
不觉得可笑吗?
不觉得……可笑吗?
……不觉得可笑吗?
“那么,路珂!你想让我怎么办?”
她坐在地上,白色衬衣褶皱不堪,定定的看他,
“不要忘记,恨他吧!用你的一生来为他的错误买单!这样怎么样?”
“亦或是,去做一个厨子,一辈子的目光都狭隘、限制在超过他就好?”
哪怕狼狈的坐在地上,她还是能最快的时间找到反驳别人的话。
路珂不说话了。
似乎被调动起了所有的回忆,秦翡没有停下,又接着说道,“他把你当做威胁,当做时刻会爆炸的炸弹很可悲吗?我比起你不是更惨吗?他是彻头彻尾的无视我!我说什么了吗?”
“我不想再谈这个了。”路珂嘴唇抿成了一道直线,扶着双膝缓缓站了起来。
“……好,把这忘了!”
“不可能!”
“——吃午饭啦!”秦蓁手上提着饭盒,挂着大大的笑容推门闪了进来,突然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补一补
半个月后,厉行终于如愿以偿被批准出院,逃离了毒舌鸡毛男医生的魔爪。能忍受这家伙这么长时间,他对自己忍耐力的看法也在不断刷新。等他回到警局,看那帮家伙还敢不敢说他没耐心,脾气差。
脾气差,能忍这么多天?
厉行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换下来,整齐板正的叠起来放在床头。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窗帘,一切都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莫名的,他心头掠过一丝难过。
啪——
他伸出手狠狠的拍拍自己的脸,厉行啊厉行,你到底在想什么,居然住院住出瘾来了!
就在他失神的片刻,门把传来一阵转动,秦蓁探头进来,带点催促的问,“好了吗?路珂的车已经到了。”
“来了,来了!!”
厉行回了一声,忙不迭把多愁善感的思绪抛到脑后,拖起放在床边的行李箱就走了出去。
从透明旋转门走出来,厉行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穿着黑色打底衫,白大褂的医生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同样望向门外。
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他刷的转开目光,须臾,又有些不自在的移了回去。
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记,厉行没反应过来,秦蓁的声音就冷不丁从身侧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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