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春抱怨道,“大小姐,你左右要给府督做吃的,顺手多做一点儿给小爷吃又能怎样?恁的小气。”他口中抱怨,动作却不耽搁,俯身连着那只红泥炭炉子一块儿拎着走了。
杨眉看他离开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她那日被谢览说自己对他“权宜之计”时实是气往上冲,直欲撂了挑子便走,刚出了那门又后悔不迭,自己怎生失了心疯与他一个病人计较,又忍了一口气回去,想那时谢览也被她那阵势震慑,竟在昏昏然中点头答应了。
这日起她便也不去秦王/府上,每日只呆在郡主府内琢磨各类吃食。因邵之剑言道谢览今脾胃十分虚弱,她便换了法子熬了各式汤粥,打发路春送去。本来还忧心谢览未必吃得下去,谁料邵之剑欢欢喜喜来说谢览这些时日竟未再有呕吐之事,只是仍是不肯用厨房的食物。
杨眉来了精神,便一日做四五次的去送,如此匆匆过了七八日,路春带回来消息说阁首官邸已经收拾妥当,秦王殿下亲自送谢览迁居新宅。
又过了二三日,谢览竟然上朝了。
谢览自北朝归来便是众人口中的传奇人物,寻常人也不知他是个什么情况,只知他身为北朝重臣却叛出燕京,归顺了南朝,还深受梁帝信赖,虽身居高位地镇日称病在家,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
那一日他在上朝时露了个面,立时便成了整个建康城的大新闻。一众官儿们,有事往军机阁凑,无事寻些事也要往军机阁跑,总要设法见一见这位新任阁首大人的模样,否则简直没有颜面说自己在建康城里做官。
杨眉听说谢览已经开始上朝,便渐渐放下了心,心知他身体应当恢复得差不多——每日的饭食却不敢停,仍旧命路春直接送去军机阁里,这一日路春去送饭却灰溜溜回来,向杨眉道,“只怕府督不会答理你了。”
杨眉早已料想总有一日会被谢览拒之门外,也不甚意外,只琢磨着找个时日再去与见一见他,总不能真的就这样一拍两散,那也太冤枉了。
天黑时却从窗子上来了一个人,邵之剑。他来时杨眉正在吃饭,看见他连忙站了起来,惊异道,“你怎么来了?”这个钟点,他不是正应该在给谢览施针炙吗?
邵之剑往她桌边一坐,自倒了一盏茶喝,没好气道,“今儿一直未曾送饭过来,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便过来看看,午时便要来的,只你这门看得也忒紧,我学艺不精,竟然进不来。”
被自己亲爹跟关犯人似地关着,杨眉深感颜面全无,尴尬道,“我被禁足在此,每日只能在这四方园子里转悠,能出什么事?”
“既无事,怎的不送饭过来?”
杨眉满面莫名,“路春没进得了军机阁,我以为阿览不要了。”
邵之剑恨道,“看门的不晓事。”又道,“那一位这一日什么也没吃,我瞧他这一日神思不属的,只怕忧心得紧,便帮他来看看。”
“阿览若问,你只说我这里无事。”杨眉想了想,又自己摇头,“你且放宽心,他决计不会问我的事。”
邵之剑嗤笑道,“我宁肯他问一问。平生最怕这种锯嘴葫芦,有话不说,憋在肚里,憋出病来却仍要劳烦我。”说着便向杨眉道,“你吃完没?”
杨眉一滞,“做什么?”
“做饭去呀——”邵之剑便道,“那一位也就这两天才好了一些,刚刚下得了床,你不送饭去,明天一个起不来,朝里这些人又不知传出什么好话来呢?”他见杨眉仍不动弹,便又补了一句,“今日在阁里是御赐的虾肉水晶小饺儿和绿玉梗米粥,说来陛下也是知道这位大人脾胃不佳,送的都是小食——仍旧吃了两口便吐了,御赐的东西不能剩,可怜我用过饭去的,还得替他吃完。”
杨眉皱眉,“你一个大神医,怎么就不能做些调理脾胃的药丸么?人食五谷才有生气,这整日的吃了就吐,不得安养,以后可怎么好?”她口中抱怨,手上却不敢停,自往院中小厨房去给谢览熬粥。
邵之剑跟在她身后,“再神的神医也只治得了身病,心病么……谁弄得人得了病,谁去治吧!”
小厨房是专给杨眉整治饭食的,厨房里食材还有剩余,杨眉在里面翻拣一时,便就着那些东西熬了一罐柴鱼花生粥。邵之剑接了瓷罐,又吩咐道,“明儿也要,你让路春送到军机阁外街口,我自己来取。”
如此忽忽又过了数日,过年的气氛渐渐浓郁,就在杨眉以为要在郡主府这牢笼里过完年然后被塞去益州之时,顾佑诚命她入宫去向皇后与平贵妃贺岁。
杨眉一听能出门便十分高兴——虽然她绝对不爱入宫,然而就算入宫也比关在这牢里强。依品级盛妆打扮了,乘了步辇入宫,先去中宫与皇后聊了几句,见皇后安排过年十分忙碌,便辞了出来往平贵妃宫中去。
皇后打发宫中大太监引她过去,却是个熟人——当日谢览留在宫中的大太监秦司,如今在皇后宫中当差。
两个人经过御花园时只闻暗香盈盈,杨眉便问,“此处有蜡梅么?”
秦司朝远处指了一指,“前边挨着水阁那里,一园子都是蜡梅,水阁如今景色也是甚好,三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杨眉一想到见完平贵妃就得回去坐牢,自然欣然答应。跟着秦司从小路往梅园去,果然不多时便见前面一碧万顷,水上烟波浩渺,水边一座草庐,那草庐用带皮的圆木搭建,房顶铺设干草,野趣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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