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面色是不是好多了?”
杨眉俯身瞧了一瞧,疑惑道,“仿佛是红润了些……”
邵之剑点头,“这针法虽好,于人精气却损耗得厉害,常人需在针后好好睡上一觉,静心安养几日,多重的病症都恢复个七七八八。只是这一位……”他说着便摇头,“我日日与他行针也是无用,他自己一则俗务缠身,二则心事沉重,病症绵延到此时也未见甚么起色。这一回贵妃离世,又不知他要在心里煎熬多久……我做大夫,最怕便是这种病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收针,他收针比入针快了何止十倍,不过片时,便把银针都拔了出来,向杨眉道,“给他擦一擦,穿上衣服。”
杨眉便取了干布过来,一点一点给他拭干身上汗渍,她方才只觉心疼,此番凑近了才见他消损得远远超出她的想象,掌下躯体瘦骨嶙峋,摸着都感觉硌人。杨眉只给他擦着便觉心中酸楚,探手过去将他身体轻轻托了起来,给他穿上宽大的棉袍,盖好被子。
谢览果然如邵之剑所言,针炙后损耗得厉害,一直昏昏睡着,无知无觉地由她摆弄。
邵之剑洗了手过来,笑道,“你那夜过来时我便如此时这般,刚刚给他施了针炙,正是连根手指头都动不得的时候,竟然还特意爬起来见你,阿眉,这南北两朝,能这般折腾这位大老爷的,也就只得你一个啦。”
杨眉顿感羞惭,便越发后悔那夜任性枉为,逼着与他见了面,却仍是不欢而散,并未讨着什么好,便咬唇道,“早知道不来了……”
邵之剑摇头,“我却觉得他那心病仿佛好了许多,不然前些日子能去上朝么?只是实在不凑巧,贵妃又在此时……”他说着又摇了摇头,“我去看一看汤药,再弄些粥食,你无论如何劝他吃了。”
杨眉便要起身,“我去做吧。”
邵之剑在她肩上按了一按,“饭食这东西,谁做都无甚差别,这位大老爷……全是心病,你只需好好劝他吃了就行。”说着便道,“人我可交给你了,他若醒了,绝对不许他再起来折腾。”
杨眉只得重又坐下,只盯着他沉睡的面容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觉得他呼吸有些沉重,凑近了见他面色红润得诡异,杨眉心中一个格登,忙探手在他额上摸了一摸,失声向门外侍人道,“快去叫邵医使过来,大人发烧了!”
杨眉刚刚吩咐了侍人,便觉袖上一紧,低头时却见谢览一只手正扯了她袖子,轻声道,“别叫邵之剑,我无事。”杨眉俯身下去,只觉他面色潮红,连眼角都是红通通的,灯光下那双桃花眼水色盈盈,看着十分虚弱。
杨眉把他那只滚热的手塞回被中,“你这模样还说无事,谁信啊。”
谢览闭上眼睛,轻声道,“天亮便是除夕了,让邵之剑过节去吧,别折腾他了。”停了一停又道,“你也……回去过节吧。”
杨眉自去铜盆中倾了冷水,绞了凉帕子过来,折好了给他覆在额上,小声道,“你病成这样,我还怎么过节?让我与你一处吧。”想了想又忍不住腆了脸撒娇道,“阿览,我还从未与你一块儿过新年呐,这是……头一回……”
谢览被额上冷意激得一个哆嗦,神志便略略清醒了些,心中一个声音不住叫他不要再与她纠缠,然而那嘴巴却全然不听使唤,脱口便道,“阿眉……我其实……累得很……”
杨眉被他这么一句话说得心中怜意顿生,便将脸凑了过去,贴在他耳边道,“累了便歇一歇吧,我在这儿陪你。”
谢览适应了额上凉意,感觉热意上涌,意识又渐渐模糊起来,茫茫然道,“阿娘死了,被宇文常杀了……我当日便不该纵容宇文常暗自蓄兵,本以为能让他与拓跋揽胜斗个两败俱伤……如今却害得阿娘送了性命……”
杨眉心中一动,此时方明白宇文常能够悄悄坐大,竟是谢览在北地时的手笔……只是天意弄人,如今倒叫贵妃死在宇文常手中,这叫谢览怎么接受?
谢览茫茫然盯着房顶,眼角慢慢地滚出一颗泪来,杨眉看得心如刀绞,便伸手把那微凉的泪珠拭了,勉强劝慰道,“人总有一死,夫人活着的时候是快活的,那便好了。”
“她活着也并不快活……”谢览木然道,“当日拓跋揽胜杀了我父,她为了我,委身拓跋揽胜……虽是我亲娘,却不能在人前相认,我每日里跪拜的那一个牌位,不过是我父一个妾室。自我晓事之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杀拓跋揽胜,报父仇,带她南归……如今万事皆备,拓跋揽胜虽未死,却江山不保,生不如死……谁曾想阿娘竟然宁肯追随拓跋揽胜破国,也不愿与我……”
他说到此处气息又急促起来,胸脯起伏得厉害,杨眉忙把那只不住发抖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又腾了一只手去抚他胸前,劝慰道,“未必是夫人自愿去北地……许是拓跋揽胜强迫贵妃……”
谢览喘了口气,轻轻摇头,“她北渡黄河之时我已经追上她了,却无论我怎样苦苦哀求,她却仍是执意往燕京……”谢览偏转脸看了杨眉一眼,眼神空寂,“她不愿与我一起走,便与你一样。”
杨眉被他说得一个怔愣,急忙辩解,“绝不一样。”
谢览只木然一笑,却也不与她争辩。
杨眉一时尴尬,摸他额上帕子已经变得热了,便取了下来,重新去浸了冷水,折回来与他放在额上。
谢览只茫茫然看着屋顶,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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