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汕之墓。
江溪流伸出手,摸到了墓碑的边缘,顺着这个边缘向下,便摸到了那张照片。她苍白的手指在照片上不舍的停留了一会儿,嘴角挂起一抹柔情的笑:“汕汕,妈妈来看你了。”
“汕汕,”秦川深吸口气,说话时还是觉得无比艰涩:“爸爸也来看你了。”
冬季的墓园十分萧瑟,他们肩并着肩站在一起,乍一看像是一对患难夫妻。他们的缘分从元旦开始,因为两个人共同的生日;他们的缘分又从元旦结束,因为这一天永久的成为了他们孩子的忌日。
“爸爸给你带了好多花,还有吃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每样都买了一点。”秦川在墓前蹲下,把塑料口袋打开,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食物包装:“汕汕今年该四岁了吧?是大孩子了,以后……”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江溪流已经摸索着蹲下身,随便抓起一个包装袋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她的表情一片宁和,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这个动作在墓园里多么的不合时宜。
秦川没有躲,就这么受了一下,锐利的包装划过脸颊留下一道红痕,他沉默着,江溪流也不说话,那个食品包装袋滚出了很远,他起身去捡回来,重新摆到墓前。
漫长的沉默里,江溪流缓缓跪下,把脸贴上冰冷的墓碑。她哭不出来,她的眼睛坏了,不仅看不见,连眼泪也不许她流。抱着墓碑,她又想起昔日那个小生命的温度,窝在她的怀里,甜甜的笑脸和软软的小身体。
“地上凉,站起来吧。”秦川伸手去拉她,手指刚刚触碰到她的肩膀,就被她躲开。他的动作一顿,随后叹了口气:“溪溪,你站起来。”
“秦川,”江溪流就那么抱着墓碑,语气苍凉:“我有点记不起来,汕汕的样子了。”
他猛地抬眸,眼里是一片化不开的疼痛。江溪流失明两年,很多人的脸开始在记忆里变得模糊。她以为自己能牢牢地记住汕汕,可是如今细细去想,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清晰的样子。就连在梦里也是,隐约看见一点光影,又瞬间消失。
“汕汕长得很像你。眼睛很大,很漂亮。”秦川说着去看墓碑上的照片,小孩子笑意灿烂,无忧无虑。
“汕汕应该是恨我,所以要走了。”江溪流起身,在墓碑前低垂着头。秦川在她身边跪下,把她拥进怀里:“不是的,汕汕不会恨你的。”
怀里的人没有挣脱,只是冷笑:“秦川,他恨我,也恨你。”
“对,他恨我。汕汕最该恨的人就是我。”秦川抱得更紧,心里愈发疼痛。
那天下山的时候,江溪流没有拒绝他,就那么趴在他的背上任由他将自己背下去。小陈正站在车边抽烟,远远看到两个人,匆忙灭了烟头迎上去:“先生,太太。”
“回家吧,太太累了。”秦川把江溪流抱进车里,小陈注意到他脸上那道醒目的红痕,心里揣测一定是太太闹得,这么想着就朝着江溪流看了一眼。
作为行凶者,江溪流闭着眼睛靠在车后座上,表情很是宁静。
他们家先生大概不太正常,是个受虐狂。两年前山水集团成立,小陈就跟着秦川了,第一次见到太太就是在医院,她拔下手背上的针头就往秦川胳膊上扎,更奇异的是秦川也没躲开,两个人就那么血淋淋的望着彼此,活像几辈子的仇人。
准确的说,是秦川望着江溪流,因为江溪流当时眼睛找错了方向,恶狠狠的对着空气。
回到家,齐帆接到电话早就等在了门口,见到秦川脸上的伤她微微愣了一下,去看小陈,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默契的闭口不言。回来之后江溪流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每次元旦回来都是这样,齐帆已经习惯了。站在秦川面前,她小心翼翼的交代:“先生,你们不在的时候,老宅那边来电话了,问你们过年回不回去。”
“老宅?”秦川抬头,“我妈那边吗?”
“嗯……说是老夫人身体不太好,希望你们能回去过个团圆年。”齐帆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明显看到了秦川眼里的不悦。先生往日都是平易近人的模样,只是一提起自己的母亲,就变得十足的不耐烦。
“我知道了。”他保持着最后一点礼貌:“你去把太太的药给她送上去。”
齐帆点头,转身往厨房走,端着药出来时却看到秦川站了起来:“我端上去,你去休息吧,辛苦了。”
先生这个人真好啊。齐帆在心里叹息,太太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
可偏偏她家先生也是一副很谦虚的样子,每次被人夸奖,不管是在媒体前面还是私下里,总是会苦笑着连连摇头:“我可不是什么好男人。”
因为这一点,他在香港众多少女的心目中更高大了。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此时,万家灯火,江溪流靠在床头,对着那个被大家誉为二十四孝老公的男人,轻轻开口。
“你的好男人戏码,演够了吗?”
☆、朱砂痣(三)
偶尔的那么几天,江溪流会找茬跟他吵架,这种行为在两年的生活里逐渐变成了一种日常,所有人都开始忽略它的不正常,反而觉得这是变相的生活常态。人是感情的动物,居住在一起就难免会有摩擦,当摩擦发生的时候,秦川选择忍,江溪流选择吵。
今天的摩擦很明显,从墓园出来,她就是这幅不阴不阳的样子。
把手里端着的药碗给她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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