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他轻松之余,又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又瞎想什么呢,眉头又皱起来了。”方铭叹道,伸手把祝启拽过来搂到怀里,哄小孩般轻轻拍着他的背,“也不晓得你天天在愁些什么,本来日子可以简简单单过,你不用把它过得那么复杂。”
祝娘子和魏宝珠青白色的脸轮流出现在祝启眼前,他将头贴在方铭胸膛上,感受着对方有力的心跳,泪无声无息流了出来。
他不知自己重生是为了什么,要报复也无从下手,驱使着他报复的动力也是那样的站不住脚。
魏尤溪根本没把祝娘子和他这个意外而生的私生子放在眼里,祝娘子也已经选择和过去一刀两断,他还执着什么呢?他执着,又是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于博上辈子举报了他两次,一次害他断了仕途,一次让他断了生路。可这辈子于博只是想要利用他去报复他本来就想报复的魏尤溪而已,还是个未遂。从于博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这让他对于博的怒火都显得那样可笑。
先生说得对,他就是个死读书读死书的,考中进士去翰林院混日子,于他就是最好的出路了。动脑子的事情根本不适合他,他能把一切都给搞得复杂化。于博至少一直在为了他的目标而努力奋斗,一计不成就再生一计。自己呢?口里说着要报复,报复了两辈子也只害死了一个无辜的魏宝珠。
“方铭。”祝启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他抓着方铭胸前的衣服,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祝启一手拿一个熟鸡蛋,在红肿的眼睛上滚来滚去。
“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啊!皇上见到了还了得?这算不算御前失仪啊!”祝启抓狂道。
方铭好笑道:“昨儿哭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哭起来没完没了,怎么哄都哄不住。”
“你就不该哄我,你就该把皇上拎出来吓我,一吓我就不哭了。”祝启手里加了几分力,几乎要把鸡蛋揉碎了。
到底是他是个笑话,还是他的人生是个笑话?祝启自己都对自己绝望了。
“不然请假吧。”方铭不怎么抱希望地建议道。
“怎么请?说我病了?万一皇上派个太医来,一看我就是眼睛肿了,我就是欺君啊!”祝启反驳道。
“不然你把腿打断,就说昨晚骑马摔了,要静养?说不定静养完了,皇上也忘了你,你就可以回翰林院安静地养老了。”
祝启听了,神色有些松动,这貌似是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方铭见了,忙道:“我开玩笑的,你别胡来啊!这要是皇上真较真了,一查,你才真是欺君呢!”
祝启急得险些又要哭了:“那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昨儿那个小太监就是鞋面沾了点灰尘,让皇上瞅见了,就是五十棍子。我脸上这么明显两坨,皇上见了,还不给我五百棍子,我就没命了啊!”
方铭忍笑搂过祝启,把他的手拨拉开:“来,我看看,是不是还那么明显。”
祝启期待地看着方铭,方铭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的确是两坨,你这个量词用得很精准啊。”
祝启大怒,把方铭推了个趔趄:“姓方的,我要死也拉你垫背!我就和皇上说是你打的!殴打朝廷命官,你也是个死罪!”
方铭跌坐在地上,笑得起不来:“真要是我打的,该是乌青乌青的,怎么会是红肿的?你打没打过架呀?”
“打架是粗俗莽夫的行为,是你这种人才会做的事情!”祝启把鸡蛋扔到方铭身上,早饭也不吃了,气冲冲地去马厩牵马,准备上班。
方铭擦了擦笑出来的泪,信步走到马厩边,果不其然见到祝启在那缩头缩脑地绕着马大人转圈。马大人不屑地冲着祝启喷了喷鼻子,哒哒哒走到方铭旁边蹭了蹭他举起来的手。
“你们都欺负我!没一个好东西!”祝启马也不骑了,一仰头向外走去。
“上来吧,你要迟到了。”方铭骑上马,追上祝启道。
“我不骑你的臭马。”祝启板着脸道。
方铭笑了笑,弯腰伸手把祝启硬是捞到了马上:“皇上不会那么八卦,问你眼睛的事的。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平日里怎样就怎样,听到没?”
“你又没在他跟前伺候过,你不知道他的脾气。”祝启心里没底道。
“你不也说过吗,你是皇上要烧的三把火之一,皇上肯定要把你烧到刀刃上,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烧你的。”方铭手在祝启的眼睛上点了点。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我怎么感觉不到呢!”祝启道,不过心情的确因此平复了些。
☆、第七世(14)
方铭目送祝启进了宫门,牵着马转身缓缓离开,脸上轻松的笑意褪去,露出凝重的神色。
祝启还有些事没有告诉他,但是已经透露出的那些,也足以让方铭明白,一直压在祝启心上那沉甸甸的,到底是什么。
于博身上的古怪,早在客栈时,他就已经察觉。他一直以为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反正他们双方都没有多来往的打算,但没想到,祝启早已成了于博想要捏在手里的一枚棋子。那么自己呢?是不是也是于博眼中的棋?
方铭去了于博的住处,却发现于博不在,他一大早就去了方弋家。
方铭失笑一声,赶去方家,正好把要离开的于博堵在了门口。
“师兄,我有事要和你说,劳烦你退几步,让我进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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