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绍篡位,岁在己未……”长江边上,一艘乌篷船上的人伸长脖子看着一面石碑念了一句。【,那石块半截在江畔的泥里,半截露在外面,在水浪的冲刷下时隐时现。江上船只里的人是见江边突兀一块石头,好奇才专门划过来看的。
江边的路上,偶尔路过的行人也不断驻足看稀奇。
这块石头不知在这里多久了,亦不知被多少人见过了,但一直没人理会。世人,看稀奇很主动,要出面管闲事儿便很难。
乌篷船上瞧的人说道:“上面还刻了一只山羊,有两个角,啥意思?”
船舱里面一个老人的声音道:“今年是羊年。划船,赶紧走!”
看稀奇的汉子也从船头跳下来,钻进了船舱内。船头摇着双桨的短衣人道:“今年正好是羊年哩,那碑上说的事儿是今年还是十二年后?”
老人的声音道:“蠢!十二年后,干支还是己未吗?”
乌篷船在桨声和闲谈中,缓缓飘荡在浩瀚的江面上。
就在这时,便见一队马兵从大道上过来。路上牵着驴车的几个人,急忙把车牵到道旁,驻足观望。那马兵前头一个身材极高的大汉,看起来十分可怖,身后清一色精甲重骑,头上还插着羽毛,随着战马的奔涌,一片羽毛在摇动,仿佛是风中的芦苇花一般。后面还有一群没那么光鲜的仆从。路人见这阵仗,就差点没夺路逃跑了。
壮汉就是史彦超,他的人马正好驻扎在江畔,听到斥候禀报,才知道这边有这么一块玩意。
史彦超率众来到石头旁边,便从马上跳将下来,一群人走到江边,也是观望瞧那块石头上的字。众军默然,个个都不吭声。史彦超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
旁边一个部将问道:“将军,怎么处置这东西?”
史彦超道:“拿东西遮掩上,留两个人看着,派人去江宁城,禀报郭大帅。”
“喏。”部将抱拳应答,立刻吆喝招呼人办事。
几个时辰后,史彦超在军营里就得到了江宁城来了的回信。他从部下手里接过来,展开一看,加盖“江南前营军府”的印,上书:南唐国心怀叵测之人、人为流言,敲碎那石头,载到江面沉江。
史彦超当众念了一遍,径直递给身边的部将:“办这事,照军令。”
两侧坐着的诸将一时间议论纷纷,不过都不提郭绍要篡位的事,只说那石头怎么出现在哪里了。史彦超麾下,主要的人马是控鹤军马直、弓箭直两股;这股军队几朝几代一直不换番号,因为无论谁入主皇城,都会给他们丰厚的待遇,以示恩宠拉拢。
就在这时,一个部将问道:“史将军怎么看此事?”
史彦超虽然很多时候任意妄为,但毕竟从低级将领混上来,有些事心里还是有点数。当下随意一掌拍在桌案上,“砰”地一声巨响,上面摆的所有东西都跳了起来。众将吓了一大跳,立刻住嘴转头看过来。
史彦超道:“磨嘴皮子屁用,都他的闭嘴!”
众将急忙应命,无论服不服史彦超的,没人愿意和这家伙顶撞。
……
郭绍在江宁城中军行辕,不止收到长江出石的奏报,他手边还有一份皇城司照太后的意思写的咨文:黄河出石。
相比史彦超奏报的八个字,黄河里“冲出来”的石头内容更丰富:淫符侍三夫,江山为嫁衣;家奴门外应,蛇狼齐忘恩。
郭绍脸色不虞,王朴正瞧着他手里的纸。
按照平常的习惯,郭绍看了奏报后,一般会递给左右同观,然后大伙儿给出谋划策。但这回郭绍没让周围的人,径直把纸叠起来,往衣袋里一塞。
王朴遂不再吭声,左攸问道:“发生了何事?”
郭绍道:“和史彦超奏报差不多,这次是黄河那边出石,诋毁太后和我。”
左攸道:“大江边那块石头,应该是南唐国的人干的。黄河里也捞出来了石头?北汉的奸细作为,或是河东……”
郭绍不答,皱眉寻思了一会。心道,从水里捞石头强加“天道”的事似乎成了自古的套路,黄巾军干过,武则天也干过……这回倒好,自己还没准备故弄玄虚,别人先把事儿办完了,不过写的却不是啥好话。
同时也证实了一件事:他谋划通过对外战争提高声望、然后称帝的意图,太过明显,不止一两个人猜到;这回攻灭南唐,班师回朝趁手里有兵权动手的时机,也被很多人盯上了。
相比赵匡胤突然制造机会、刚出国门就动手的时机选择,郭绍现在遇到的机会更顺其自然,但也太明显。
在场的人除了王朴左攸两个文官,还有李处耘、罗彦环两个武将。一众人沉默了好一阵,王朴才开口道:“留驻江宁的武将,老夫仍举荐曹彬。灭国易,守土难。去年底我朝能对南唐国用兵,蜀国归复后的太平形势起了关键作用,不仅为我朝开战输送了大量钱、物、人,也没有在后方牵制大周兵力。南唐国灭,天下封疆裂土之势仍未结束,对南唐国的治理还得仿效蜀国的法子。曹彬去年驻蜀国,能约束将士,今年再让他留驻江南,并无不妥。”
王朴似乎对刚才的事充耳不闻。
郭绍道:“王使君所言不无道理。眼下先遣使去南都(南昌),劝服剩下的地方归顺才是当务之急。”
王朴抱拳道:“南唐国还得有人主持做一些善后之事,吴越国那边也要就近派人来往,若郭将军此后要带禁兵班师回朝,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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