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殿清修之地,房屋颜色素净,道士们穿的衣服也以灰色为主,没有什么颜色。西垂的阳光光灿灿的,给基调很素的陈设笼罩上了一片鲜艳。
太贵妃张氏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高度,一丝愉悦轻松浮上心头……因为很快要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今天这一天终于又熬到了尽头。
或许,世上还有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还得辛苦为生计奔波,自然也很难熬;但他们多少能有些盼头,也有亲近的人体谅她们的艰辛。
而另一些人吃穿不愁,却照样很难熬。因为吃饱穿暖后没有乐趣、没有希望、没有意思,不能去别的地方,不能做想做的事,日复一日的无趣……这时候,时间几乎是停滞的;唯一变化的只有年纪的逐渐衰老。
张氏幽幽叹了一口气,提起毛笔在砚台里慢慢地蘸了蘸。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非常缓慢、煞有其事,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所以每一个细节都很认真……毕竟一整天时间那么长,能做的事儿就那些。习惯如果慢下来,时间就好像能快一点。
张氏把左边陈抟著作《胎息诀》翻了一页,心道:再抄一页,应该就能用晚膳了。
她不信道教,不过正在尝试抄一些道教著作,以便什么时候真的信了。
就在这时,王尚宫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动作那么快真是少见,张氏诧异地看着她。
王尚宫走到跟前:“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张氏皱眉道,“你倒是先把事儿说说。”
王尚宫俯首低声道:“我在三清殿外面一个转角处听到两个妇人在嚼舌头,她们说……太贵妃娘娘曾……曾拿身子引|诱今上……”
张氏猛然听到这个话,脸“唰”一红,又变白,心里又羞又怒。就好像在大街上被人tuō_guāng了衣服一样难受。王尚宫愣了愣,她或许觉得张氏反应太大……人只有关系到自己时,才能切身在意。
王尚宫也一副生气的样子:“那些长舌妇,嘴里吐不出一句干净的话!奴婢记得那次,娘娘的衣衫被香油弄脏,是因去取架子上的茶叶,不慎把香油罐彭下来的;可到了别人嘴里,竟说得如此不堪!”
张氏冷冷道:“她们还说什么?”
王尚宫道:“说……太贵妃娘娘故意穿得很薄,香油一倒在身上,衣衫紧贴着身子,什么都被今上看光了,连樱桃儿一样的东西都一清二楚……”
王尚宫同仇敌忾的态度,将那些嚼舌头的人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张氏的胸口一阵起伏,气得几乎吐血。她用贝齿咬着嘴唇,差点没顺过一口气,过得一会儿她叹了一口气,冷冷道:“香油之事真是个意外,可为什么连墙角随便站两个妇人都知道?”
王尚宫愣了愣,恍然大悟道:“对了!一定是那个小蹄子!”
“偷东西那奴婢?”张氏皱眉道。
王尚宫道:“除了她还有谁?”
张氏心里一股气七上八下,好不容易才稍微冷静地想了一下,说道:“我念在她年纪小,也下不起手,才饶了她,不料她不明白恩就罢了,竟是如此不识好歹!”
王尚宫叹了一口气,说道:“奴婢多嘴,说句不该说的。娘娘就是心太慈,反不是好事;正道是斗米恩升米仇。世人都是欺软怕恶,她们惹到了李娘娘肯定要被报复;可欺到您的头上,觉得您不会怎样,当然就不怕了。”
张氏听罢气道:“说得有道理。”
王尚宫道:“娘娘,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该怎么办……”张氏沉吟不已。就是听到有人说坏话,那些人又不该她管;有什么办法,难道自己把自己的羞丑事拿出去大吵大闹讨个公道?
她越想越觉得身上有冷意。她是什么身份,今上又是什么辈分,这事儿简直世所不容,太招骂名了……关键是按照流言,还是她在主动勾搭今上。
这事儿要是弄得不好,能不能继续在宫里生存还难说。这得看李氏用什么手段,高明不高明……
又羞又怒之后,张氏渐渐感觉到一股惧意涌上心头。
“那小奴婢是先去了万福宫……”张氏皱眉沉吟,“这件事是不是李氏在幕后用阴谋诡计?她是巴不得我死!”
王尚宫急忙点头道:“小蹄子不敢乱说,肯定是李太妃在搬弄是非。”
张氏用手指使劲按住太阳穴:“李氏会用什么手段,什么路数?”
俩人说了一番话,太阳都下山了。三清殿的小道姑把晚膳送进来,张氏哪里还有胃口吃饭?她一直在揣摩李氏的阴谋……李氏想怎么办这件事?把流言消息放出来是何用意,下一步又会做什么?
想到一晚上,张氏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主要这事儿刚刚开始,实在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做。
夜色已深,她上床就寝,因为要睡觉,寝宫内只留下了一盏豆粒大的油灯,不至于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张氏是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了无数次身,心里一阵不安生。
香油那事儿,真的不是处心积虑,她还没到那种完全不顾脸面的地步;只不过当时情绪紧张,有点毛手毛脚,才出了差错。
结果不仅被人知道了,还被说得那么难听!张氏不仅羞得没脸、愤怒、惧怕,而且心里十分憋屈。
她又翻了个身,脸朝着外面,正好对着那孤零零的一盏油灯,寝宫里十分冷清。她呆呆地看着那亮光,心道:要是真做了什么,被人揭穿下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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