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宅很大,庭院修葺的整齐雅观,在一片雪色里像逸做城堡,顾琳牵着顾芮的手一起走进了那个家。
顾琳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一幕,走进温家大门那一瞬间,她抬眸就看见了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那一面落地窗前。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毛线衣,搭配着一条白色的休闲裤,脚上穿着棉拖,单手抄在裤兜里,另一手捧着瓷白的咖啡杯。慵懒随意地看着窗外的世界。
冬日的中午时分,阳光照在大地上,凝结成冰的雪反射寒芒湛湛的光,温绍庭就你爸妈笼罩在一道光芒里,周身都铺上了一层银色的光圈,清贵疏冷,茕茕独立,像是裱框在墙壁上的画。
顾琳只看得见他的一张侧脸轮廓,棱角分明的线条,冷得那么性感,就那么一眼,她的心如同一面平静的湖,忽然被投进了一颗石子,圈圈涟漪荡漾,无边蔓延。
他像那个湖水中心的漩涡,将她一点一点卷了进去,一颗心,刹那的沉沦,沦陷在那一眼的侧目里。
十六岁那年,顾琳的一颗少女心落在了温绍庭的身上。
那一天在温家的所有细节她都记不得了,姐姐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部都是模糊的,唯一记得清清楚楚的就是温绍庭那一身冷贵转身看过来的时候。那温漠深邃的眼睛都是一种致命的吸引,顾琳完全无法拒绝。
他英俊冷傲的脸庞,轮廓深邃,瞳仁漆黑,薄唇如同窗外的冷雪,噙着冷芒,其实那一天,他跟她说的仅仅只有一句话,或者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她和姐姐的说的。
他说:“你们好,欢迎。”
那时候他的声音正在变声期,一点也不好听。甚至跟其他那边青春期变声的男孩子一样,沙哑得要命,可顾琳就是觉得悦耳极了,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那么清晰深刻,挥之不去,哪怕过了这么多年。
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顾琳不得不承认,她就是见色起意了。
那张少年的脸,蓦地与眼前重叠,恍惚之间,依稀年少,却又彻底变了。
“二哥。”顾琳压着喉咙干涩的开口,“我们一定要变成这样么?”
温绍庭没有看她,“到江城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你好好考虑一下,你是否有什么该跟我说清楚,”他低沉缓慢地说道,“或者,是跟我们说清楚。”
顾琳身体僵硬,眼底掠过惊慌,然后又是茫然。
“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话里的意思太深,顾琳拿捏不准。
温绍庭翻过一页杂志。短暂的沉默里,只有轻微的书页声。
“顾琳,我昨晚电话里说过了,我耐心有限。”
极冷的语调,仿佛夹带了碎冰渣子,她连呼吸一下都生生的疼。
顾琳撇开脸,靠在椅背上,有些自嘲地笑,低声说道,“二哥,你对谁都重情重义,为何对我就这般绝情绝义?”
“难道就是因为我喜欢你么?”
温绍庭捏着书页的手指蓦地顿住,他面容依旧沉着冷漠,然而被他捏着的纸张的皱褶,泄露了那么一丝情绪。
他们交往过,时间短暂到只有一个星期,两人之间甚至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有,就结束了,多么可笑?
那时候温绍庭说不上有多喜欢顾琳,只不过是觉得她倔犟能吃苦,两人又走得近,所以她说要不要一起试试看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可答应了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那时候的他在军营生活里,每天除了训练就是研究各种军事战略,又或者和战友喝酒抽烟,身边没有女人,没有那么多缠绵悱恻的爱情,他也更没心思去研究别人的情感,所以才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唯一庆幸的是,发现得早,可以及时抽身,与顾琳的感情尚未发展成型,就戛然而止。
他们是队友,是伙伴,他可以为她出生入死,但不会给她战友情谊之外的情感,顾琳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分手后,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个事情,仿佛从未发生过。
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心安理得地靠近他,陪伴他,得到他的目光的注视。
温绍庭沉默,顾琳眼眶有些湿润,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带上眼罩,遮挡了一切的光线,陷入黑暗里。
江城在下雨,不大,淅淅沥沥的绵延不绝。
温绍庭和顾琳一同下了飞机,上了车,温绍庭报了一个地址,是江城郊区的墓地。
顾琳听到这个地址的时候,脸色霎时苍白如纸。
“明天去江城,我们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去,或者不去,”他声音再深夜里那么冷,“顾琳。我的耐心有限,你应该明白。”
“明白,我去。”
……
顾琳低头勾出了一抹苦笑,低垂的眼眸瞧不见里面的情绪,一声不吭地任由车辆一路往前飞驰,窗外的雨幕沉沉,一座城市都看不清。
就如同,她看不清自己的未来的路,怎么会越走越黑?
直接开往江城郊区半山上的墓地,中途的时候,温绍庭让司机停车,下车买了一束白色的菊花。顾琳一言不发地选了一束紫色的风信子。
天色昏暗,雨幕重重,雨水打落地面地处飞溅,顾琳撑着一把伞跟在温绍庭的身后,一步一步往墓地里走。
墓园森森,大得令人毛骨悚然,只有彼此的脚步声和雨水打在伞上的啪嗒声,交织响起,那么空旷。
走了大概十分钟,两人在一座墓碑前挺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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