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和身上藏有父亲给的毒-药,但他一直不愿服下。他是历尽人间繁华富贵的人,惜命得很,总还是不死心,想着能有什么转机。可转机出现倒是出现了,却并非冲他来的。
直至眼下利刃划在身上,那种切肤之痛袭来,他才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实。不会有人来救他了,他正在一点点被肢解,直到气绝,变成一堆森森白骨。
魏文伦其实一直都觉得凌迟这种刑罚太过残酷,但他眼下倒也并不同情楚怀和。楚圭的确冷情,可到底也是竭尽全力保楚怀和到最后,但楚怀和完全狼心狗肺,并且毫无骨气。楚圭好歹有一身傲骨,至死不肯服软。
将近申牌时候,楚怀和已经喊得嗓子完全哑了。范循看剐肉也看得有些腻了,望了一眼偏西的日头,回身挤出了人群。
他走出去几步后,又转头往法场的方向望了一眼,叹道:“都道名鞿利鞚,但不争不夺又岂言人间呢?嫡长继承本就不公,弱肉强食才是世间真谛。”
“不依嫡长继承,世间又要徒增多少争斗。”
范循吓了一跳,这声音……不是那个老叟么?
范循方才在人群里看到的两个熟人就是魏文伦和瞿素——他虽然称不上认识瞿素,但对他印象十分深刻。原因无他,实在是这老倌儿神神道道的,他都怀疑他脑子有毛病。
“认出我来了?近来怎不见你有动静呢?”瞿素笑吟吟地走到范循跟前,拍了拍他的肩,“你若是实在想不出法子,我可以帮你想啊!你还年轻,遇到磨难应当一往无前才是,怎么能畏首畏尾呢。”
范循倒抽一口气:“你是太子派来的?”
瞿素哼了一声:“当然不是,太子能派得动我么?”
范循忍不住想,这老倌儿好大的口气!
正此时,魏文伦也从人群里挤出来,往这边来时正瞧见范循与一老翁攀谈。他打量那老翁几眼,只觉他气韵卓然,不似常人。
魏文伦经过时,瞿素听范循称呼他魏大人,又想起方才两人在人群中那互持敌意的态度,即刻想到了什么,挑眉道:“你就是魏文伦?”
另一边,裴弈听说楚圭服毒自尽,蒋氏等人又被劫走了,当即大怒,找来裴玑,迎头就诘问道:“我不是让你盯着那头么?你向来做事滴水不漏,这回怎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父亲息怒,”裴玑微行一礼,“这回确实是儿子的疏忽,儿子想着楚圭及其党羽俱已落网,大约不会出什么岔子,法场那边便没安排多少人手。至于楚圭服毒自尽一事,是个不可防备的意外。儿子猜测,楚圭大约是在狱卒打开枷锁给他更换囚服时,偷偷将药藏在了手里,后头又趁人不备吞服下去。那药应当不是立即致死的,因而他后来上了法场才毒发。”
裴玑说的一条一条都在理,裴弈脸色虽仍旧阴沉,但也不好说什么。他在听到有人将蒋氏等人劫走时,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是他儿子故意促成的。因为裴玑平日里办事实在是太稳妥了,但凡交给他去办的事就没出过岔子,而这回却出了这样的差池。
然而蒋氏等人非但与裴玑非亲非故,还跟楚明昭有些恩怨,裴玑根本没理由帮助蒋氏等人脱身,所以裴弈觉得自己那个怀疑十分荒唐,即刻就否定了。
“父皇,不论如何,楚圭也算是已经伏法,楚怀和也正在受磔刑,大致算是妥帖了。至于蒋氏等人,儿子会着人发下海捕文书,画影图形,各处缉拿。”
株连虽是常事,但钦犯的女眷从来也不是处置的重点,重点都在男丁身上,譬如楚怀和,是必须死的,不可能留下一个伪朝太子徒增隐患。
如今解决了楚圭父子,也算是了了裴弈一桩心事。只是蒋氏等人跑了,他心里到底不痛快。
裴弈望了儿子一眼,沉声道:“封锁城门,不要让她们出城。你下去吧,下回办事仔细些。”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再是聪明的人,一时失手想来也是有的。裴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裴玑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他出了殿门后,望了一眼西沉的金乌,轻轻吐出一口气。
老爷子真能折腾。
老爷子知道裴琰今日会来劫法场,所以让他佯做疏失,让裴琰顺利将人劫走。他原是不肯的,楚明玥死了一了百了,但老爷子再三要求,并且以帮他那个忙作为交换。
他知道老爷子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觉得没必要这样折腾。他大哥将楚明玥劫走之后,兴许又会掀起一场风波。
不过早知道他大哥派了那么多人来,他就也多安排一些人了,否则似乎假得太明显了。
事实上,裴琰如今没工夫去思量劫法场是否太轻巧,他眼下正为两件事烦躁,一是蒋氏不住地哭着指责他不救楚怀和,二是他有件事失算了——虽然他成功将人劫回来了,但可没抢来钥匙,楚明玥她们身上还戴着镣铐呢,这玩意儿可不好开啊!
裴琰觉得像他这么不仔细的人就应该找个妥帖的军师来为他出谋划策,毕竟造反是个大事儿,只顾闷头往前冲似乎不太好。然而他几次三番劝说范循投靠他,范循都婉言拒绝了。
裴琰望着犹戴着半截木头桩子的蒋氏母女,按了按眉心,转头命人去找几个手巧的匠人来。
等他寻来的匠人们围着楚明玥几个忙活开锁时,蒋氏还在哑声嚎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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