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昭抿了抿唇,低头不语。
裴玑缄默片时,倏然郑而重之地凝着她,低声开言道:“我与昭昭说个秘密。我只能喝极少量的酒,否则恐会诱发旧疾。我当时的作难半真半假,不过主要是做给楚圭看的,及至后头佯醉也是怕他再迫我饮酒……”
“等等,”楚明昭终于回神,伸手拉住他,“你有旧疾?”她真是完全没瞧出来。
裴玑微一出神,就势将她拽到怀里,低头道:“嗯,不过不必担忧,已经好了。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需忌口一阵子。”
楚明昭嘀咕道:“怪不得……”怪不得他从不碰酒,连当初成婚饮合卺酒时也只是抿了一点。
她随即意识到他这是将自己的软肋告诉了她,心中倏然一动。她握着他的手,仰头看着他,轻声问:“夫君怎会有旧疾的?”
裴玑拥着她,垂眸半晌,默不作声。
楚明昭觉得她可能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正不知要如何转圜,忽听外头传来水芝小心翼翼的轻声询问:“世子,沈大人有要事求见,世子可要召见?”
裴玑与楚明昭对望一眼,拍了拍她:“我去去就来。”
书房内,裴玑览毕沈淳呈上来的密信,面色阴沉:“这个决然办不到。”
沈淳躬身,肃容道:“世子,王爷亦是为大局计,为世子好。”
裴玑冷笑一声:“什么都是为了大局。她不回去我也不会回去,父王要如何决断便如何决断。少刻我就修书一封,你连夜送出去——好了,姑且退下吧,叫何随进来。”
沈淳本想再关说几句,但见裴玑面色冷沉,怕他一时半时也听不进去,又思及王爷必定不会由着世子胡闹,便应声退下。
何随入内后,先行询问了裴玑可有何不适,听说无碍后才松了口气:“楚圭当时逼着世子饮酒时臣实在吓得不轻,还好那厮没有继续劝酒。”
裴玑摆手道:“如今要紧的是另一桩事。”说着便将襄王给沈淳的那封密信上的内容大致讲了一番。
何随轻咳一声:“王爷这事办得……那世子预备如何?”
裴玑慢条斯理地坐下:“我早料到父王会有这一手,不过我也并不畏惧——我若一意坚持,父王必会妥协的。你信不信?”
何随叹道:“信,王爷心中轻重掂量得清楚。”
裴玑眼神闪烁。他又与何随计议片刻,命他退下。
裴玑回身望着窗外万里一碧的如银月色,出神迂久,才捉笔蘸墨。
在笺纸上缓缓落下“父亲大人膝下”几个字后,他似是囿于什么纷扰的思绪中,顿了许久。
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要如何与父亲说话。
他抬眸凝着外头的婆娑树影,忽而提笔继续写道——谨禀者:恕难从命。
翌日,早朝散后,文武群臣依序出皇极门。
裴玑叫住正欲往文华殿去的魏文伦:“伯畴且留步。”
魏文伦止步回身,略一施礼道:“不敢动问,世子有何见教?”
裴玑心道,自然是让你还我人情。面上却笑道:“伯畴下午可否拨冗过府一叙?”
☆、第46章
魏文伦觉着莫名其妙,遂道:“世子可是有何事?”
裴玑笑着道:“伯畴应当已然听说了我为着宋魏两家的纠葛前往江阴侯府的事了吧?”
魏文伦顿了一顿,道:“确乎知悉。”
“既是已然知悉,那是否理当来酬谢我一番,”裴玑挑眉道,“我等了好些天了,谁知伯畴始终无所表示。”
魏文伦听得有点儿懵,哪有催着人家去道谢的?
魏文伦随即忖量一番,打恭道:“是微臣失虑,世子恕罪。既蒙见爱膏泽,自当奉谒拜谢。只是微臣今日与人有约,不知可否改日?世子几时得空?”
“那就后日吧,”裴玑说话间便往前迈步,“恭候大驾。”
魏文伦眼望裴玑的背影,容色微沉。
他总觉得裴玑找他没什么好事。
裴玑从六部衙门里出来时,正遇上前来传口谕的内侍。内侍笑着道圣上有召,命他速往乾清宫弘德殿。
楚圭端坐在弘德殿内,一面批奏疏一面听锦衣卫指挥使孔承沛跟东厂掌印太监张永奏报裴玑近来的行踪。
楚圭听着听着就蹙起眉,不耐道:“所以你们就是什么都没查着么?”
张永哈着腰道:“启禀陛下,东厂这边的役长跟番役几乎都派出去了,但襄世子的确无甚异动。”
“那襄世子可曾出过城?”
“除却两月前陪着世子妃去龙华寺上香以外,未再出城。”
楚圭将手中奏章往桌上一扣,脸色阴沉。
他根本不信襄王全无异心,若襄王真是没有留心眼,当年广和帝驾崩时就会带兵来勤王,而不是借口战事紧待在广宁隔岸观火。
他预备做两手准备,一面命孙鲁前往广宁任总兵接掌军务,一面提防着裴玑。届时若襄王真是要反,他就捏着裴玑跟裴琰兄弟两个的命,看襄王能否狠得下这个心,不惜绝后也要冒险谋逆。
外头内侍通传襄世子到时,楚圭挥退了孔、张二人。
裴玑入殿行了礼,就听楚圭笑着道:“朕与几个阁老商议了一番,挑了几处地界备选,不知襄世子想将新封地定在何处?”
世子府内,楚明昭起床后梳洗罢便开始等裴玑。然而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正有些心神不安时,忽闻丫头报说世子回了。
她一瞧见裴玑便挥退一众丫头婆子,起身迎了上去。待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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