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霜正要说“没事,烦劳关心”之类的客气话,小虎警惕地反问道:“两位如何看出我们不适的?”
那人一时语塞:“我们见两位独自在这,也不与大家说话,便担心……”
“不与人说话便是身体不适了?照此说来,归隐的皇休明岂非算是作了古?”
“公子何必这么拒人千里?我们又没有恶意。”
年纪轻的那人忍不住嘟囔起来,年长那人将他拦下,抱拳道:“方才多有得罪,向两位赔罪。在下是颍川人,姓马,单名一个义字,这位是舍弟马虞。既同来赴会,我们想与两位交个朋友如何?”
霏霜对这位彬彬有礼的公子青眼有加。
小虎依旧很是谨慎:“这里那么多人,你们怎么偏偏来找我们?”
马义道:“在下不才,也学习些笔墨。这位小兄弟指头带茧,臂腕刚韧,方才又能于喧嚣人群中神色凝寂,观来必是修养极深的书法大才。
还真让他说对了。小虎也不谦虚:“大才说不上,小才还是有余。”
“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我叫谈小虎,这是我姐姐谈霏霜。”
马虞旋即接话道:“霏霜?好名字,好名字。”
这可把小虎给夸漏了呀,马义赶紧补上:“小虎兄人如其名,生龙活虎。我兄弟二人初次赴会,日后还请多加照拂。”
霏霜和小虎都不好意思说他们其实也是第一次来。
四人还未及多聊,厅里哗然之声大作,听人说是琅琊王氏家的公子到了。书家四姓里头卫、钟两家俱无少年子弟与会,陆家来的小虎又颇为低调,于是目光尽数落到了王家人身上。
王家似乎很重派头,不论是在谈?楼还是在此地,甫一登场便是仆从簇拥、人声鼎沸。人潮从厅外涌到厅廊,将厅内的人也纷纷吸了过去,于是浪潮越滚越大,到后来已然不可能再前进一步,只听得王家的仆从们大呼:“借过,借过!”
王家少年名羲之,透过人群的缝隙可以看见他齐鲁儒生式的文雅:羽扇纶巾,袍袖生风。唯一不合拍的脸上罩着斗笠,莫不是染了什么疟疾?可是即便如此,也无阻乎人们冲上去与他结交的冲动,毕竟那可是书界泰斗的王家呀!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涌上去,比如霏霜,比如小虎,比如马家兄弟。
还比如另一位同样喜欢窝在角落里的,穿着稍嫌寒酸的少年。
小虎很快注意到他,不仅因为他形单影只,还因为脸上奇异的神情。两根眉毛向着眉心深深陷进去,眼珠子缓缓向内侧平移,鼻间的呼吸紧紧屏住,忽地一松,又紧紧屏住。
这般的姿态,说是“蟾蜍望月”的艳羡之相也可,说是“天狗食日”的不屑之状也对,甚至可以看作“井中观天”的自满。
还真是个奇人。
马义招呼几人道:“我看那边的小兄弟也不是凡人,索性过去结识下如何?”
马虞许是只看到那小子一脸的穷苦相,语气里透着不乐意:“就他?”
不过见得兄长和霏霜俱过去,他也只好跟上,走到少年跟前仍是马义先施礼:“这位兄台怎么称呼?这大半个厅里只剩得我们五人,总需相互认识下才好。”
那少年先是诧异地望着几日,后来发现里头还有小虎那么个同龄的,放下心来:“我姓李,名逸少,琅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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