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望舒抓着宋氏的袖角,好一会儿才细声道:“要是不长大、不嫁人,那该多好啊?”她一手抓着宋氏的手臂,一手抓着宋氏的袖角,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是啊,她尚在闺中的时候,哪里知道世事竟能艰难至此?世人都以为皇后之位尊贵已极,可正坐上来了,看着那样的一个丈夫,看着来来往往的女人,看着底下那些各怀算计的人......她连觉都睡不好,日日夜夜的掉头发,那些难受的事情,她甚至不敢和家里的人说,一贯都是报喜不报忧,自个儿抱着被子暗暗流泪。
宋氏察觉到女儿的眼泪,一颗心仿佛泡在黄莲水里,又酸又苦,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只好把女儿搂在怀里,就像是搂着自己的心肝肉一样的小心翼翼,伸出手慢慢的抚着她的头顶,轻轻的叹气道:“....你这孩子,又说傻话。”
是啊,傻话总是可怜又可爱的。
王望舒哽咽了一下,抱着宋氏默默地哭了一场,好歹算是送出了一口气,倒是舒服了些,这才有些羞窘起来。
宋氏替她理了理衣襟,倒是并不在意的模样:“你如今怀着孩子呢,难免要有些情绪。我怀你的时候啊,有一回气起来了,直接就把你的胡子给揪了一把下来。他还没发火,我倒是哭上了,弄得他最后只好坐床边压着气安慰我。”
王望舒听到这话不禁眨了眨眼睛,她想着一贯端庄的母亲竟也有这样的事情,倒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的笑了起来,随即又缓过来了一些,轻轻的道:“恩,我知道了。”
宋氏又交代了她几句,然后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叫端了水来,拧了帕子替王望舒擦了擦脸,再三与她道:“千万小心,明白吗?”
王望舒点点头,略作梳洗后便亲自送了谢晚春还有宋氏出门。
女儿的境况,宋氏自是看在眼里,心里很不好受,回去的路上一直都是沉默着。等到宋氏与谢晚春两人一同坐在了回去的马车上,周侧无人,宋氏方才压低声音开口:“你说,这萧家和萧妃究竟是在打什么注意?”
谢晚春手里拿着那个从坤元宫带回来的纸包裹,若有所思。她听到宋氏的话倒是不觉蹙了蹙眉,微微的抿了抿唇,语声轻轻道:“萧家谋的,自然是上头的那一张椅子。”那一张龙椅,上面也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哪怕是谢晚春都曾为之呕心沥血、费尽心思......
“是啊,”宋氏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又斟酌着道,“萧家手里已经有了大皇子,倘若真是把陛下控制在手里,恐怕就真的是麻烦大了。”
且不提皇后腹中的孩子还未出生,倘若如今皇帝有个万一,国不可一日无君,朝臣们自然会先想着拥护萧妃所出的大皇子继位。更何况,倘若萧家又或是萧妃真的有什么手段把皇帝捏在手里,那造出一份传位诏书也不是难事。无论如何,怀着嫡子的皇后都是身处在这个漩涡的最前方,虽是危险不过。也正是因此,宋氏方才忧心忡忡,抱着女儿再三交代她要小心。
谢晚春自是明白这些,她宽慰了宋氏几句,随后又道:“皇后既然说陛下神志清明,也亲自见了她,那就是说陛下如今还未完全被萧家那一边控制。此事上,母亲也不必太过焦虑,”她抬目看向宋氏,把手上那个纸包抬了抬,缓缓道,“只有叫人看过了这样东西,我们才知道乾清宫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宋氏抬目看向谢晚春,看着那一双年轻而又镇定的黑眸,仿佛看见深夜里那一颗颗明亮的星子。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点头应道:“你说得对!是我太急了。”说着,她不免伸手握住了谢晚春的手,叹了一口气,“多亏有你在,我一想到皇后娘娘,难免就有些定不住神。”
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等回了家,宋氏便先请了个擅长制香的老大夫来看。那位老大夫姓苏,在王家呆了几十年,素是个嘴严的,他认真的捏了一点香灰细细的嗅了嗅,倒是蹙了蹙眉:“这些香灰应是早就被埋在土里头的,夫人您看,被人挖出来的时候难免带了些土石。”
谢晚春和宋氏闻言亦是跟着一凛,依然有些想法:倘若这香灰真没问题,那些人又何必特意把它埋在土里。
苏大夫也不嫌脏,捏着一点儿慢慢的嗅着道:“里头的香料很杂,有沉香、檀香、麝香、大黄、丁香、七里香、白芷还加了一点......”他面色慢慢的变了变,沉声道,“还加了一点寒石散。”
寒食散也叫五石散,是用“钟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等五样东西制成的,其药性燥热激烈,一旦服食后便会全身发热,使人如入仙境一般飘飘然。虽说此药服过之后看似可以强身健体、清明神志,但实际上却是不知不觉之间毁坏人的身体,使人难以割舍,更加难以戒药。
听到这话,无论是谢晚春还是宋氏心头都咯噔了一下——说不得,皇帝已经服用过寒食散一段时间了,就怕皇帝此时已经上了瘾,说不得就要为人所趁......
宋氏听到答案之后便咳嗽了一声,轻了轻嗓子,道:“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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