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后,随着“咳咳”两声,阮眠闭着眼儿,喷出一口水来……
齐俨的后背已冷汗密布。
雨慢慢地小了,救护车的声音也在林中若隐若现。
阮眠被送进了抢救室。
常宁闻讯匆匆赶来,一脸着急,“发生了什么事?”
齐俨沉默地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头发湿着,衣服还在往下滴水,周身笼罩着一层低气压,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听到他的声音,连头都没抬起来。
老人把常宁拉过去,简单和他说了一遍经过。
“是人为还是意外?”常宁大为惊骇,又不是小孩子,好好一个人怎么会自己掉进湖里?
老人压低声音,“不清楚。”
常宁刚想说什么,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老人察觉他的异样,也看过去,目光也直了。
椅子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当旁边的人坐下的时候,齐俨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他稍稍偏过头,眼神一下子变得很深很深。
周光南也看着他。
这是九年来,父子俩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心平气和地坐着。
“王伯,这应该不是我的幻觉吧?”常宁下意识想去揉眼睛。
老人深深呼出一口气,遮住微湿的眼眶走到窗边去了,他看着鸦青色的天空,一滴泪从褶皱深深的眼角滑落。
如嫣,安息吧。
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摘掉口罩,看见周光南时微愣了一下,“院长。”
“情况如何?”
低哑又清冷的声音传过来,医生循声看过去,眉间重新覆上一丝难色,“不怎么乐观,病人还在发着高热,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接下来,阮眠被送入icu病房。
第二天,她的高烧依然不退,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常宁担忧地看着一日一夜不眠不休的好友,“要不要去通知她家属过来?”
“不用,”齐俨的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了,他从护士手里拿过病危通知书,“我是她未婚夫。”
他执笔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常宁和他认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样子,看起来很冷静,冷静得可怕,浑身散发的气息是危险的,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张医生说,如果明天早上高烧还不退……”
他将后面的声音吞下去。
人就算是这样没了。
在医院见过太多的生死离别,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常宁此时才发现,那些残忍的话自己根本说不出口,毕竟是一个才19岁的姑娘,正值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他也无法预料,眼前这个男人会有什么反应。
却不是他想的任何一种反应——
“嗯。”
齐俨越过他走了。
难以成眠的夜晚,齐俨站在路灯下一根一根地抽烟,微红的火光在他指间暗了又灭,灭了又暗,明明灭灭……
夜色浓郁。
今晚没有月光,也没有星星。
她不会喜欢这样的夜晚。
他还没有陪她看清这个世界,她不会舍得离开的。
等身上的烟味散去,他才重新走了进去,身后,长长的背影压着一丝落寞和黯然。
阮眠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退了烧,人还没醒过来,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等身体各项检测结果出来,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齐俨守在床边。
阮眠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儿光,她浑身发冷,又好像掉进水里,几近窒息,喘不过气来。
她的睫毛轻颤了几下,慢慢醒了过来,入目便是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他正闭着眼,眼底一片青黑,下巴也罕见地冒着胡茬。
难得不修边幅的模样,看起来却男人味爆棚,她看得连眼睛都舍不得动。
她伸手去摸了摸他的下巴,有点扎手。
齐俨瞬时睁开眼,墨色眸底闪过一丝喜色,“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阮眠发现嗓子又干又疼,吞了吞口水,声音沙哑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她依然清晰地记得自己接到他的电话,高兴地拿着画去老屋找他,路上还摘了一朵蓝色小花别在耳后,然后在湖边帮老人看钓竿……后面的记忆就像断片了一样,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
齐俨探了探她额头,还是正常温度,“现在感觉怎么样?”
阮眠身体还很虚弱,声音低下去,“很困很累。”她又疲倦地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不安稳,呼吸猫儿一样轻细,额头冒了一层汗,眼角也有泪水……齐俨只觉得一颗心都揪成一团。
阮眠缩着身子,整个人看起来无助又脆弱,她忽然唤了一声“俨”,他立刻轻握住她的手,不停地去亲她的手背,“宝贝儿,我在这。”
男人低沉的声音仿佛有安定人心的力量,阮眠渐渐平静下来,陷入沉睡。
接近中午了,阮眠还睡着,助理提着食盒进来,压低声音,“齐先生。”
齐俨眼神示意他到外面去。
两人一起去了常宁办公室。
“齐先生,”助理看出他明显的心不在焉,也就长话短说,直奔主题,“事件没有目击者,加上当时下着暴雨,一切痕迹都被冲得干干净净,公安局那边也很难取证……”
常宁重重放下水杯,难以置信,“这是人为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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