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马车停在巷子口。”沈栖心中仍然不放心,她上马车的时候特意留心了一下这马车寻常得很,丝毫没有半点端倪能看出车中坐着的是什么人。沈栖想着只消自己不掀开帘子,只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就能放心了。
德临闻言挣扎。
那珍嫂瞧着不忍心,便偏向着沈栖开口劝道:“左右是让三少奶娘隔着帘子看上一眼也好,也不想他们这两日都险些经历了生离死别,你这样死脑筋,也忒铁石心肠了。”说着又是神情幽深的看了一眼沈栖,想起今儿种种何尝不是跟做梦一般。她不过是东街最寻常的那类市井妇人,今儿却无意间参与知道了这么多往日只能在传闻中听见的事,如何不是又惊讶又后怕,真真是心肝儿都在颤着。
德临只好咬牙应了下来,让外头的车夫将马车驾到了赵王府所在的巷子里。只见约莫一二百人列队而过,各个身披甲胄、面目冷峻的端坐在铁骑上。而此时队伍已经过去了一半,一辆四驾的马车正缓缓从沈栖眼前不远处的地方过去,紧接着那马车后头,则是一个穿着大氅的年轻人。他玉冠束发,面目温润,可这端坐于漆黑骏马上的姿态昂然,挺拔清隽,全身透着疏淡的清傲之气。
沈栖只觉得他当日的浑身皆是读书人的文弱书卷气,可现在却仿佛冷峭绝壁间的松柏,遗世独立之余还带着不容人忽视的锐利。
这连着几日的变故接踵而来,沈栖此时瞧见他也面色透着憔悴,忍不住心中一酸,眼前腾起了水汽。旁的全都迷糊不见了,唯独裴棠的那道身影依然清晰逼人,仿佛连她自己都有些弄不清楚看到的到底是眼前的裴棠,还是早依旧深刻在心底的印象了。
仿佛是有所感应般,一直目光直然落在前方的裴棠忽然转过了眼,隔着重重,竟似与马车内的沈栖对上,冷肃的神情在那一瞬转化柔和,眸光潋滟含情。
这马车是德临得了吩咐自己去安排的,故而就算是裴棠也并不知道这马车里头装着的是什么人,可仿佛天生就有感应和默契,沈栖掀起小小一角,就对上了裴棠的视线。
周遭声音如潮水褪去般消失无踪,整个世界,独独那人,独独彼间,穿越人潮勾缠紧绕,难以分舍。一如当年马背上意气风发的状元郎,以及那时的怦然心动。
这般凝视良久,沈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只觉得自己……倏然安心了下来。那年的状元郎,今生的缱绻相伴,他二人历经重重在一起,当是天意如此。
殊不知,那厢袍带翻飞的俊朗男子想的亦是天意,只是多了几分毅然决然。这次重来是他与栖栖的机缘,几乎是感念所想,这枝节变故,都不能阻。
德临原先得了裴棠吩咐,只消他那边一安全,就再没有必要将再在马车中围着赵王府转了,过后就吩咐了马车飞快的往镇国公府的方向去。
镇国公府门外,裴井兰早就得了消息在门口站着,车马一停下还未等沈栖从上头下来自己则是急忙迎了上前,一把将垂下的车帘子掀了开来,“栖栖——”
沈栖看见裴井兰,也立即红了眼,等开口说话,语气也不自觉的哽咽了起来:“二姐。”
裴井兰好歹还能自持,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忙将人接入了府中。她这消息也不过是半盏茶之前方才得到的,除了她自己裴井兰还不曾来得及告诉旁人。这时候两人同往府中去,有几个仆役丫鬟碰见了吓得脸色惨白,真当是大晚上的见了鬼。
这镇国公府早就布置了灵堂,还是为自己布置的灵堂,沈栖先前听菖蒲说时气愤难忍,可现在则是更多的唏嘘,五味陈杂不可表述。
可这裴井兰这档口倒是忍俊不禁,忙对着前头那个被吓坏了的道:“快去通知老夫人,说是栖栖回来。”她想了想,又觉得这话实在歧义得很,又仔细回了一句:“是平安无恙的回来了。”
那被吓坏了的丫鬟直颤,直至瞧见裴井兰挽着“沈栖”的手,这才相信她是活生生的人,被吓丢了魂也重新归位了,忙是起身往老夫人的院子跑去。
一时间,三少奶奶没死的消息传遍了镇国公上上下下。
沈氏知道的时候听说谢蓁已经在老夫人那了,忙也收拾了去,刚进去就发现齐齐做满了人,楚氏那二房都聚在了那。她拨开人群进去,果然见老夫人怀中搂着的那个就是沈栖,一时愣在那意外得很。
老夫人抬起头看了来人,便对沈氏道:“还不将门口的白幡摘了,灵堂也撤了去。”
“可……”沈氏也确认了这人就是活生生的沈栖无疑,“可昨日皇上的那圣旨……”
老夫人怪她拎不清,“人好好的在这,难道还要真当死了不成?你只管听了我的去做,如今老太爷跟两位老爷都在皇宫中,棠哥儿也去了,难道还会不为栖丫头做主?”
沈氏立即应了下来,要说她这也是忽然得知的这消息,哪里会知道这后头的事早就有人去办了,白白惹了老夫人不痛快,此时懊悔也是来不及了。
沈栖平安回来,老夫人才算心中畅快了,末了依依不舍放了她回去休息,随即又差人送了不少补品过去。沈栖回去洗漱了一翻,即便是夜深也没半点困意,心中惦记着入宫了的裴棠。
奉灯也并不知晓沈栖经历了这么多,这两日一直守在灵堂烧纸磕头,听了消息匆匆回来瞧见自己主子反而晕了过去。好容易醒了过来却不肯再离开沈栖半步,叫沈栖好一阵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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