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头萨力和来催,才收了离愁,送郎上路。
等远去的队伍,见不着了一丝儿踪影,才收了眼与心,准备打道回府。
猛地见着明世安一脸谨慎,小意陪笑,一副生怕她要使性子闹腾的紧张模样,夜云熙直觉得好笑,简直防她如防虎狼贼盗,她有那么难伺候吗?
她却歇了刁难之心,一路随着他进宫,只着了紫衣回将军府,取些她常用之物,自己则径直去了桂宫旧处,安心住下。
没过几日,害喜之症就犯得厉害起来。恶心,厌食,勉强吃些东西,也是吐个稀里哗啦。
日日与那种直冲喉咙口的恶心抗衡,自然也无甚心思去顾及其他,也无甚好脸色好性子去待人。
皇帝来看她,想像没事儿人一样,与她叙叙姐弟之情,被她抓起瓷杯玉盏,给摔撵了几次,也就不来自讨没趣了。
皇帝又着了皇后和宫妃们,轮番来陪她。那些宫中的可怜人,各人怀着各人的心事,都有自己的一本经要念。她本就难受,见着这些敷衍之人,也是爱理不理,怕也是将这些贵人们,得罪完了。
明世安应是掌管着软禁她的差事,日日在她这里点卯,宫门外头,日夜有禁卫轮番守候,她要想出宫去走动走动,是走不出去的。
不过,宫外的人,倒也能进来看她。平日常走动的各家,皆知晓她有了身孕,在宫中休养,便隔三差五地来。可是,即便是与她颇投机缘的沈相夫人杜清巧,还有她那有求并应的柳三哥,也无法真正解她心病,缓她害喜。
便只有自己倒死不活地熬,熬着身体的极度不适,熬着内心的忧思焦虑。
幸好,还有两样事物,能缓减她的身心难受,让她有片刻安宁。一是满庭的桂花香,二是三日一次的战地书信。
遂最喜坐在窗前或庭中,闻着桂花香,将那一封封随着军报文书一道送进宫来的家书,读上一遍又一遍。
那是只写给她一个人看的私信,可是,在到达她手上之前,已经被层层翻阅。
似乎,写信之人,也不避讳,随手一张素纸便笺写就,不封缄,也不分装,直接与军机要文一道,火印封筒,就往回送。
那些军报,多数时候,亦是常规例行公文,不加急,亦不加密。可想而知,一路呈上,但凡有权限拆封印阅军文之人,不是也将他的家书,顺便看了个遍?
偏偏那口无遮拦的人,大有想让全天下都知晓,他的灼灼情意一般。该与她说什么,在那一览无余的素笺上,照说不误。
她有时看得,都有些脸红心跳,也不知军中那些大佬们,在官衙公府里正襟危坐,肃然神情,阅完战报,转眼看见这些夫妻情话,会是怎样的脸色?
不过,平心而论,抹了面子揣兜里,再去看那些堪称情信的家书,那平日当着她的面,总是有些笨拙的人,提笔在纸上写来,还真是有趣。
走到了哪里,见了什么风物,如何攻城备战,他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想了什么,事无巨细,娓娓道来,那语气,不像个正在行军打仗,运筹帷幄的大将军,倒像个老实向家里剽悍娘子汇报出行的妻奴郎。
叙此番三路攻北辰,西凌铁骑从西来,裴炎领兵翻八百里燕山山脉入北辰境,而他则率中路主力,依旧从栖凤城天门关出发,过香雪海,攻南关城。
三路齐进,东西两路快行无阻,南关城却久攻不下,盖因北辰人已熟悉他的攻城章法,镇守对策,皆针锋相对,故而打得有些艰难,暂无进展,需要调整攻略;粮草消耗过度,等待补给;军心倦怠浮动,亦需设法稳定……
军报上的战况实情,也不瞒她,但只三言两语,轻描淡述,几笔带过。反过来,将她的琐事倒管得紧,次次都挑些她的生活恶习,软语细言地嘱咐。
诸如,天气转凉,要记得添衣保暖,不可光脚在地上走,亦不可贪嘴吃冷食;夜里灯烛幽暗,读书消遣不可久视,亦不可因贪看传奇本子,误了睡眠时辰;有孕在身,害喜之症难耐,但亦不可倦怠偷懒,仍是要努力加餐,勤于走动……
那言语啰嗦,比宫中的太医,比身边的紫衣,有过之无不及。
这倒也罢,真正让她捂脸哀叹的是,是那每封信中都要述及的——每日功课。说是她交代的,他岂会怠慢?故而,日夜都捂了那心口小衣,想她。
白日,全幅盔甲戎装下面,贴肉藏着那水色锦团,温香贴身,如在心上催他早归,便让他能够神思清明,决断果敢;夜里,揣着那丝缎团子入睡,又仿佛软玉在怀,可消劳顿疲乏,还可送他入绮梦。
那些绮丽梦思,在他写来,如虚如幻,在她读来,却明明是真——
至栖凤城,他说梦见在凤栖将军的府里,他明明将她的一双冰冷小脚,捧在心窝里,捂得暖和了;可转眼到了在南城根下,他将她从高高的粮草堆上抱下来,陪着她吃面,怎的还还是光着脚丫子,坐在马车把式上,晃得清凉。
出天门关,他说梦见北辰八千迎亲使面前,她一身火红嫁衣,头也不回地上了鸾车,看都不看他一眼;梦见西凌十万铁骑围城,她捧着赫连勋的头,孤身出了城门,偏偏又回头朝着城头上的他,笑得灿烂。
过香雪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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