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门前守门,他尽职尽守,她却一脚将他踢飞到墙根处,要他闪开;
在沈府的书房里,明明是她自己发气,却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掐得淤青;
乐游原上,眼看她要连人带马掉进沟壑里,他好心飞身救她,却被她翻身压倒,一顿好打;
鸾卫营中,一边让鸾卫们一个接一个地,轮番上来试他身手,一边一坛接一坛地,灌他桂花酒,最后让他头晕脑胀,睡了好几天;
拥樨殿后面的池子里,他忍着酷寒,陪着她在冷水里泡,她却骂他倔得像牛;
他生怕她将他当做礼物,随手送人,憋得满脸通红,她却恼他,木头似的笨拙寡言,不识情趣;
……
就这样,三日一封书信,想她的功课,日日不间断,那些梦思与戏言,一个接一个,一缕接一缕,附在早先的战况文书与后来的频传捷报中,送进曦宫来。
先头,大家窥见这无甚遮掩的夫妻情话,颇觉好奇好玩;倒得后头,见得多了,大家便知,凤大将军虽说天生将才,用兵如神,可对他家里的夫人,貌似有些痴傻癔症,遂见惯不惊,懒得去看了。也是,天降奇才,多少都有些怪癖,不然遭天妒。
一直至冬月里,听说大军已至北辰雍州皇城,包围城下,决战在即,无论是受降或攻城,皆是稳操胜券。
自古北方多强兵,南人多文弱,而此次南人北征,出师大捷,确是南曦史上,破天荒的战绩,自然也是大快人心的事情,整个曦朝,朝野振奋,齐齐凝神关注。
夜云熙亦跟着期盼,却又忧喜交加。想着这打完仗,就该回来了。回来是好,可是,这得胜的大将军回来了,皇帝就要与她说后面的事情了。
可这眼下,腹中胎儿已四月有余,身笨体重,又被软禁在这深宫里,寸步难行,也无甚好主张。
一时间找不到头绪,便将那些素笺全部找出来,一张张地看,一点点地想。她本是过目不忘的记性,那些书信又看了无数遍,所以,闭着眼睛也能背得出来。便在心头,按着日期先后,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直到最近的一封,那正在围城灭国的大将军,却说起他的饮食细节。说到随行的亲卫小厮在他日日睡前,都是夫人特意准备的,加了滋补药材,舒筋活络,安神助眠。他可是谨遵她的叮嘱,听话得很,日日都饮了的,一如往日在家中,每夜都吃一碗桂花酿圆子那般。
看到这里,夜云熙猛然间,想明白一件事情。
三月来的书信,何时,何地,何事,他与她,曾经说了什么,做过什么,真言假说,戏说真情,荤素不忌,让整个朝堂看尽笑话,无非是想告诉她:他与她的过往,他根本,什么都记得,一点也不迷糊。他对她的情意,人神共鉴,他负不了她,而她,也休想打些弃他的邋遢主意。
甚至,她给他下的mí_hún_yào,他也知道。
第四卷 画锦堂 第一百八十五章八百里加急
曦宫太极殿,西侧面,是御书房。
夜云熙已经许久没有上过这个地方。曾有两年,日日坐在那雕梁画栋的百年老屋中,金兽燃瑞脑,笔墨散书香,陪着那个尚是少年儿郎的皇帝,处理堆积如山的奏章公文。
还政已有三年,今日,捧着个微凸的肚子,冷着眉目,从内宫而来,却是来找茬。
当然,不是找皇帝的岔,而是找陛下的新宠,青鸾姑娘。这也让御书房内外的禁卫侍从们,松了口气,亦乐得躬身低头,敛眉束手,看些笑话。
话说这位青鸾姑娘,众人皆知,原是身边的大侍女,跟着那能干的公主多年,内外事务,文书行走,自然也是一把好手,三月前,突然就入了皇帝的眼,被传来太极殿伺候,且还给的是外朝女官的身份,做的是御前女史。
虽说这姑娘本身,到没有什么架子,言语行事也低调,本也不讨人嫌。可坏就坏在,太勤快,又太能干。陛下的茶水,她也管了,陛下的文书,她也念了,陛下的笔墨,她也能执掌,陛下走动出行,她也能随侍。
于是,御书房里,从掌茶点的小宫女,跟班的小侍卫,到掌玉玺执笔墨的大太监,齐齐无事可做。这就让众人多少有些不舒服,却又只能隐而不发,因为,你不知道人家得宠的原因,会不会连陛下龙榻之上的事情,她也管了?
终于,来替他们收拾这嚣张狂奴了。这位殿下,本是一张未语先笑的桃花脸,此刻,柳眉微蹙,不怒自威,压着喘息,从大殿后方的玉阶一步步登上来,来了大殿西侧的御书房,过殿门而不入,只远远地,行至西侧与正面转角处的阔廊高柱旁立了,阴沉着脸色,嫌恶地说,屋里龙涎香重,闻得胸塞气闷,点名青鸾出来问话。
那架势,一看就是被人触了逆鳞,要找始作俑者出气呢,而此刻,旁边大殿上,正逢间日朝会,皇帝正御门听政,百官议事呢,怕也无暇顾及一小小女史。
故而,众人皆存了幸灾乐祸的心思,远远避了,却又暗自尖耳竖目,等待好戏开场。
青鸾出来,低头快步行至旧主跟前,扑通一声,双膝撞地,利索跪下。
夜云熙也不叫她起,转身踱开两步,抬眼,看着大殿前方的丹陛石,再冷声去问地上那丫头:
“你何时,攀上陛下这根高枝的?”
青鸾得圣宠的传言,她也听说了,这得宠之人,也还无数次,来桂宫看她,都被她拒之门外。她曾经视如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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