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安静的衣袍下忽地一动,他抬手轻轻掀了一角,才见那里头的人两手捂了耳朵,他不觉笑了,“丫头……”
“说了不许再叫!”小声儿像受了惊的小鸟儿,乍乍的,“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即便就是真的,也,也不过喜新厌旧罢了!”
“嗯,就是喜新厌旧。”说着他起身矮下台阶,单膝着地,整个身子虚拢着藏在衣袍里的人,“从前的千好万好,痴癫轻狂,都不及我丫头的新,纵是凌霄九重的天宫也都厌弃了。”
她哭了,抽抽泣泣,羞又,“你……混帐!从前的情深意重就都没有了?这才几日,我,我……”
“哪有什么情深意重?”知道丫头所指为何,想起下晌落仪苑的光景,他更觉心疼,“从前年轻,着实疯过,却不曾留下一丝情意。后来赎千落并非意气用事,五千两助她脱身,我就是她的恩客,赏琴,说话,也曾觉着知音难求,远行在外也曾牵挂。一个人过惯了,也想着能有暖心人,也曾刻意寻着与她好,想着要她,可每次不知怎的,总是败了兴头,慢慢儿的,才知这情//事二字,好写,却不好做,不是就是不是,强求不得。不想负了她,再没动过心思。这些年,除了鸨娘那一份,我暗下给她的供养远远超过了五千两,她是个聪明人,早该知道我无意娶她,却不知怎的,好好儿一个清高之人渐渐地学了落仪苑的风气,自降身价。我没有捅破,也没有安抚,想着她不愿离,我就养着,又不差什么,还能有个地方说说话,听听琴。如今想来,是我耽搁了。如今,我丫头不待见,横竖我再不去了,好好理清瓜葛,啊?”
“我又没说不让你去?我……你……说得这么轻巧,既是无意,哪来的赌?”
“唉呀,”凑在她耳边,他轻声叹,“谁人能比我更知道杜仲子?这个赌本就是个死当,哪来的愿赌服输?”
“你,你就是个无赖!红口白牙,说赖就赖!……那样的所在你来来往往这些年……谁还信……”
“都是我的不是,不该如此,啊?该好好儿地等着。”他赶紧求,“早知道我的丫头在粼里,我就该把九州行开在老泰山家门口,每天看着我的小娘子长大,等着娶她,一心一意。丫头,丫头……”
说着心就热,直起身张开双臂就想抱她,被一把推开,“不要碰我!”
看她蹙着小眉,含着泪,明明伤心,却又是一副决绝之意,他才觉异样,“真的嫌弃我?”
“……嗯!”
他轻声笑了,“你真是什么话狠就敢应什么。”说着又矮下//身,“嫌弃就嫌弃,可已然嫁给我了,能不能委屈委屈?”
“……不!”
“那怎么办?要离了我?”
她咬着小牙不吭声,他看着,疼着,促狭着试探,“你若是……非要走,要不,我求老太太,咱们和离?”
眼看着那泪就涌来,大颗大颗地滚落,扑簌簌的,“那……孩子怎么办?”
“说的就是啊,一府的人都知道咱们有孩子了。要不,就先忍忍我,孩子稍养大些?”
不点头,也不摇头,薄薄的烛光里,那泪水像潺潺的小溪,悄无声息地流着……
他看得心疼,实在是忍不得,只敬谢苍天,“这孽缘的孩子真得谢谢他,让我也沾些他的光,行不行?”
她摇了摇头,泪水不住……
“咱们这么着,不离开,你只要在人前尽为妻之道,相夫教子就好。我疼我的,你莫在意就是,行不行?”
“……嗯。”
“那不哭了,来,让我瞧瞧。”
不说还好,一说反倒埋了头不给他看。齐天睿悄悄笑笑,又往近凑了些,挡着风,虚拢着她,静夜里这么坐着,竟觉心里那一团急火稍稍松解……
丫头啊,咱们从头来,缺的,误的,统统补上……
☆、第72章
日头正好,南窗下,秀筠一身浅杏儿的薄袄坐在炕桌边,手里正在拆孔雀丝线;梳的还是女孩儿的百花分肖头,发丝软软的垂下,一低头,端端遮去半个脸颊,小脸依旧苍白,不见颜色;微微有些显怀的身子遮在炕桌布围下,瘦削寡薄的模样与从前一般无二。
昨儿晚饭之时齐府忽地派来了福鹤堂的魏妈妈,说是老太太得了今年春天的头期盏燕窝,让给二奶奶送来补补身子。福鹤堂的人都是大半个主子,老妈妈们的脸面更是金贵,莞初不敢怠慢,情急之下就将秀筠拉着坐在了床里,遮了被子,魏妈妈只管嘘寒问暖,果然没有看出端倪。露过这一面,总能够再撑些日子。
此刻大门紧闭,宅中安安静静的,只有最亲近的人在身旁,她再无遮掩,莞初微微蹙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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