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栗深深地瞧着她,他想起了最初那世的她的天真无邪。
那个时候,她大着肚子,他扶着她,两人坐在周语的墙外头,一坐就常常是一下午。
阳光正好,微风正好,人也正好。
她朝着他歪头浅笑,琥珀色眼眸中细细碎碎的都是幸福安详。
但……再也回不去了。
最可爱的是当初。
最可恨的也是当初。
如今她早就没了之前的纯真,那个不谙世事的灵魂早就染上了各色颜色。
她心里头有了别人,而那个人还是他的恩人。
“喂,我在问你话呢!”
唐遥又重复了一遍。
她伸出脚来踢了踢贺栗的小腿,那只脚上绑着金色的小铃铛,衬得她的脚越发细腻白皙,小巧可爱。
贺栗回过神,他咽下满嘴的苦涩,怕她等急了,赶紧回她:
“她不在这里。”
唐遥的欢喜于是就被他一句话留在了面上,入不得心里。
她哦了一声,这才厌倦似的对贺栗摆摆手道:
“你退下吧,我没事儿了。”
一听到大师兄不在这里,她仿佛在一瞬间就对这所有的一切都丧失了兴趣,焉焉地走回自己的龙椅上,懒散地躺下。
贺栗的拳紧了又松,他心头千万句话掠过,却只余下了同一个念头。
他走上前捏住了凰遥的手,深吸一口气,与她道:
“……周语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周宇。”
“什么?”唐遥没跟上他的话,她目露疑惑,不由得重复了一遍,“你什么意思?”
贺栗咬了咬牙,终于把一直想要说的话说出了口:
“周语她……是女人。”
她是女人。
她是女人。
这话瞬间就充斥了凰遥的心里,脑里,全身……
而贺栗说出这话后,心里头的大担子才算是卸下了,他瞧着明显也是被惊到了的唐遥继续解释:
“你应该知道我与周语跟你们不同,我们没有ròu_tǐ,全靠附身在他人身上进行任务。周语与你相遇的那世,她就是附身到了你大师兄身上。她是个女的,她与秦丰才是一对……”
唐遥脸上的惊怒尚未消退,她骤然掐紧了贺栗的手,直觉地不要去相信:
“不!你在骗我!”
她甚至一把掐住贺栗的脖子,摆出凶狠的脸来,毫不客气地回他:
“你听着,我不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少在这里搬弄他的是非!你这样,只会教我越来越厌恶你!”
贺栗心里又气又急,他瞧着唐遥的眼睛,又道:
“我做何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你?!你既然知道我爱你,就知道我骗谁都不会骗你!你根本不了解她,她本性并不是你那大师兄的性子,况且她还有秦丰……”
唐遥眼睛带了些许血红,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贺栗的肉里面去。她面上有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但更多的还是想要相信自己的坚决:
“你给我滚!除非我亲眼看到,否则我不相信!!大师兄不会是女人!他不可能是!!”
她不想再听贺栗多说什么,死推硬拽地把他推出朱红门,又转身抵住了殿门不让他进去。
贺栗在外面敲了许久都不见开,又唯恐招来其他人口舌为她添麻烦,只好自己先行离去。
就在他走后不多时,就连在里面随侍的那些个宫女太监都被她赶了出去。
她的大师兄,她心心念念的大师兄,为了他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的大师兄……
现在他竟然告诉她,大师兄是个女人?
她在凡人世界里被老男人这般玩弄,被那群女人陷害得死去活来,那个一直支撑着她走下去的执念,到现在他却告诉她,那个执念一开始就是个谎言,是假的!
唐遥直觉地不要去相信,但她分明却又有怀疑。
难怪大师兄总是拒绝自己。
难怪大师兄跟那个秦丰总是那么暧昧。
难怪……
以往的种种不对劲都如同水落石出般浮现于她的心头,她脑海里深深刻着的那人的容颜,不由得慢慢地变得女性化起来,最终走向一个衣袂飘然的身影……
但是,这怎么可以?!
如果大师兄是女人,那他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她?!
为什么要她一个人在那里爱得情真意切,爱得那么卑微难受?!
为什么他不告诉她真相?!
他们相处了那么多年,难道他会一次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吗?!
他为什么要骗她?
唐遥跌坐在那暗金色的龙椅之上,她只觉得浑身都冷得发颤。
她缓缓地收起自己的脚,把自己缩成一团,在空无一人的殿堂内,首次有了迷茫的神色。
她一个人委屈地呜咽着,胡乱地用自己的凤袍擦了擦脸上的泪。
她就像是个任性的孩子,在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是自己永远得不到的时,委屈得呜呜直哭。
但哭完之后,她又变成了浸染了数十年宫斗的女人,她的天真早就泯灭,她的原则也碎在了一次次的互相勾心斗角之中。
唐遥起身站在龙椅上,这番天下早就握在她的手里,所有的人不过是木偶,是傀儡,她想要他们生他们就得生,她想要他们死他们就得死。
她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一呼百应,习惯了早在别人伤害自己之前先去伤害别人。
她得不到的,宁可毁掉也好过看着见景伤情!
她被伤害了,就算是自己遍体鳞伤也要让他与自己一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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