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伤的这般重还组织秦知来帮您。秦知使几个石子,您就能少受些苦了。”
周语趴在床上由着她怪了几句,复而才解释道:
“倘若秦知出手,这惩戒小厮必定会知道有异。先不说他是不是梅含笑的人,若不是,我也得为今天的一次躲避去与他交好收买他。要是真的是梅含笑的人,那便更加糟糕了,秦知的身份可不就暴露了么?还不如就受些皮肉苦,左右死不了。”
说到这儿,周语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将被子往身上盖了盖,张嘴便唤:
“秦知,你出来。”
来无影去无踪的木头人,在她话音刚落的刹那就出现在了屋子里头。
晓晓放下了床幔,免得周语被瞧见一丝一毫的肌肤,而后退却一旁,准备药膏去了。
周语趴着并不方便,她又累又痛,恨不得马上睡了。
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没嘱咐好,她就一定睡不着。
周语对秦知嘱咐道:
“今晚我被罚的事情,不用汇报你家主子了。别跟我扯其他的,你每天汇报的事情我也都知道,以前我不曾干涉,今日之事你就不用汇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是你家主子最忙的时期,因此而打搅他让他分神,可不是一个衷心的暗卫该做的。”
秦知直愣愣地站着,沉默半天,不见回绝却也不见答应。
而早就摸透了秦知性子的周语知道,他这是不会说了。
要不然,这个不懂得察言观色的木头就该直接回绝她:不,主子有吩咐,必须说。
她吩咐完后,这才缓缓吐了口气,也不等晓晓来擦药,自己先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我更了……
☆、十四 老姑婆(五)
这一觉睡得很沉。
周语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没梦到。
直到被人吵醒。
她支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大亮了,便起了床。
晓晓也陪着她折腾了一夜,昨晚她吩咐过晓晓,让她多睡一会儿,因此现在,周语自己穿戴好走出了院子。
周语是最受宠的姑娘,她的院子自然是各处都便利通达的。没走几步,她就走到了外头的大堂里。
此时,一干姑娘都还没有起来,兰园也没开始迎客。而这大堂里,却也站了不少的人。
周语缓步过去,她大约猜到了这是为了什么,心里头微微一声叹息,也没其他了。
跪着的是梅含笑,她身边是个男人。
红尘女子,见过百般人世辛酸。能叫她们栽跟头的,也就最最难缠的情字了。
梅含笑跟这个男人,怕是有一段日子了。只是在近期,还是秦丰偶尔遇到梅含笑去岐山,无意间跟周语提了提,周语才上心。
岐山这样的地方,她一个女子若是为了客人去,那便大大方方去,何必瞒着老妈妈?
倘若不是的,那她这般,必是有猫腻了。
周语派秦知过去跟了半月有余,才寻出梅含笑的男人。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也是唯一一个对梅含笑说了一生一世一个人的书生。
梅含笑跟周语很像,她们什么都有,名利华服首饰……还有数不尽的追求者巴望着她们垂眸看自己一眼。
这样的女人,大多薄情。
但是梅含笑还是动情了。
她已经二十二这样的年纪了,她把最好的年纪留给了戏园子,也该是为自己的将来做准备了。
更何况,他说了,此生就她一人。
此生,爱慕她的人很多。但是红颜易逝,对她说出一辈子的人,却只有他。
她犹豫着,纠结着。
到了最后,她信了。
她瞒着老妈妈,偷偷地跟着书生做了岐山夫妻。他们的夫妻从岐山开始,在岐山过日子,又到了岐山而止。
每日去客府唱完曲子,她都要寻个理由出来见一见他,哪怕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与她而言就像是喝了蜂蜜水那样舒心甜蜜。
他说他爱她一辈子。
事实上,这个书生也的的确确做到了。
他昨晚被老妈妈抓到后,并不能拿出什么有名号的身份来开脱。一个没什么身家背景的穷书生,还毁了她梅园最出色的一个戏子。老妈妈盛怒之下,直接叫小厮杖毙了。
这个世道,穷人奴隶并不分家,他们的身家性命,也没什么人会关注。
梅含笑眼高于顶地拒绝了那么多男人,却偏偏栽在了他的手里。
而这个书生,死在了她的面前。
他是被活生生打死的。
一声又一声沉闷的棍响在他脊背响起,他从一开始的吐血到喷血不止,最后就连身子都断成了两截。
他往前爬了一段路,在众人的不忍注视之下,往着梅含笑的方向爬了一小截的路。
他开口,喷出一口血来,终于说了此生最后一句话:
“笑笑……我终究没负你。”
他到死都只有她一个。
他爱她到了再也不能爱的地步。
梅含笑疯了。
她散乱着头发呆呆地坐在地上,这个一向华服美食供着的当红戏子,此刻散乱着头发面目狰狞。
她最爱的蝴蝶百花钗从她的发间落下,砰地碎了一地。
伴随着这一声,她眼前黑了。
她的面上似有泪流下。
只不过,是红的。
梅含笑怔怔地看着那死相可怖的人许久,她终于发出了一声兽类似的嘶鸣,连滚带爬地奔到他的身边,抱着他的半截身子哭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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