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微微说了很多,试图唤醒田红旗的道德和良知。可他无动于衷,一脸的不耐烦。
陆微微这才深刻地体会到——他已经没有道德和良知了。从他杀人的残忍程度就可见一斑。对于他这种累犯来讲,已经形成了强烈的反社会意识。
田红旗甚至有点嘲弄地说:“警察都像你这么啰嗦吗?”
陆微微调整好情绪,说:“好吧,既然你不在意被害人家属的感受,那你的父母兄弟呢?你也不在乎?”
田红旗重复道:“我没有杀人。”
“有没有杀人你自己心里清楚。”陆微微说,“你不想早早洗脱冤屈出去,好让父母放心吗?”
田红旗有些烦躁:“他们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们从来就不关心。”
陆微微看出来了——家人是他的软肋。她紧接着问:“为什么觉得你父母不在意?是因为你被捕,他们没有过来看望你吗?”
田红旗说:“不重要。”
陆微微说:“你父母没来是因为田增元的家属去找他们的麻烦,差点动起手来。你让他们怎么来?”
田红旗面皮抽动了下。
陆微微接着说:“我也在现场,你是长子,才三十出头,按照农村结婚早的惯例,你父母顶多五十出头吧,头发却全白了,养你们三兄弟一定很辛苦吧?还给你们都娶了媳妇。不在意的话干嘛为了你们那么过度透支自己的生命?”
田红旗大叫:“你闭嘴!”
陪同的民警呵斥了下:“安静!”
陆微微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我跟你母亲谈了一下。她说最对不起的就是大儿子。只是没脸见你。”怎么对不起呢,一个家庭的悲哀,小儿子要结婚,却没房,田母便让大儿子和儿媳先搬到田红旗的二叔家住一阵子,田二叔一家都在外地打工,只有过年才回来,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住上几个月没问题。田母说等手头宽裕了再拿钱给他们盖房子,儿媳不乐意,就离婚了。
田红旗沉默不语。陆微微趁机又道:“你犯的错,为什么要自己的父母来承担?”
“不要再说了。”田红旗捂着头,一副痛苦状。对比他第一次得忏悔有诚意多了。
陆微微知道他已经开始动摇了,“你以为警方没有足够的证据吗?侦查人员在你家中的垃圾桶里发现了可疑的燃烧物。你烧得是什么?”
田红旗越来越烦躁:“我烧些旧衣服怎么了?”
“现在的科学技术这么发达,你以为我们检验不出来吗?”
田红旗再次沉默了,陆微微不给他思考喘息的机会:“还有,你杀人以后身上沾染了大量的血,这些血可以粘附到任何载体上。我知道你把房间清理过了,但你确定你清理干净了?”
田红旗心里一震。
陆微微说:“有些残留的血迹是用肉眼看不到的,我们的技术人员采用特殊光源就可以看到。没有完美的犯罪,再狡诈的犯罪分子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田红旗呼吸急促,舔舔干裂的唇,半晌说:“能借我支烟抽吗?”
民警递上一支烟。
田红旗狠狠抽了一口,使劲抓了下头发道:“四条人命,肯定是死刑了吧?”
陆微微想说,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
田红旗说:“这不是我第一次犯案……”
田增元和田红旗并不熟。案发当天,田增元**输了,从棋牌社回来又被老婆骂了出来,他蹲在院门口的地上抽烟,恰巧田红旗从旁经过。
田增元也是个自来熟,他知道田红旗有买彩票的习惯,便走上前说:“嘿,去买彩票?帮我也买一注吧。”
田红旗就把提前写好的纸条给了他:“你往后写吧。”
田增元很少买彩票,但他心想田红旗是个老彩民,买的号就算中不了大奖也不会是空奖。他便照着田红旗的抄写,只改了后面两位号码。
田红旗买回来彩票后便顺道给了田增元。第二天开奖后,他就知道田增元中奖了,因为两人的号码差不多,所以他记得。田红旗有过犯罪前科,也有犯罪经验,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决定杀人夺彩票。
他花了一天的时间制定好计划,趁夜杀人。他以为这桩案件会像他前几次犯的案一样,永远不会被警方发现。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任何犯罪的形成都与作案人的社会关系和家庭背景脱不了关系,也许是家庭教育的缺失,或者亲情观念的淡薄,外界*的刺激等等。他们可怜吗?不,不可怜,人活在世上,总要面对挫折和**,克服得了你就有可能成为人上人,克服不了就由可能走进*的泥淖。
世界上有那么多不幸的人,为什么只看得到自己的不幸呢?
可怜的只是被害人还有作案人的家属。
陆微微从审讯室出来,宋原在门口等着她。两个民警把田红旗押了下去。昏暗的走廊上就只有他们两个。
陆微微扬起嘴角,本意是向他邀功来着,话出口却完全变了声调,“案子破了,可我却一点也不开心。”
宋原说安慰她:“本来就是建立在人命上的案子,没有什么可开心的,重要的是我们见到了光明。”从人性的阴暗中开辟出来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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