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一定告诉了你,我已经和莫牙成亲了。他对我很好,我从没这么快乐过。还要告诉你一件喜事,我要做娘亲了。”
宋瑜的头忽然很疼,疼到钻心刺骨,疼到快要死去——她会走的,她会和莫牙离开岳阳,她已经怀了孩子,不会再牵扯进岳阳的暗涌里…你答应她,你答应她的…
——“龙凤呈祥,帝皇星转。”穆陵似乎想到了什么,“龙凤惊倾现世,帝位就会易主,父王因这一卦决心孤注一掷,夺回本该属于他的皇位…那如今,霓凰不在,只剩孤龙…帝位就不会再逆转,只会是皇上立下的那个储君…霸下老五…也就是说,如果我替回宫里那人,帝位也只会是我的,父王的筹谋终于得报,也遵循了魏玉最初的那一卦。”
“不是!”宋瑜脱口惊呼,忽的扯着被褥捂住自己的嘴,“不是…陵儿,陵儿。”
“不是?”穆陵不解道,“我不明白…”
——“你未必取代得了他。”在信义承诺和儿子生死之间,宋瑜只有抉择她的亲生儿子,她失去过一次,不想再永远失去。虽然程渲已经暗示自己会离开岳阳,不再过问所有,但宋瑜还是怕,她对骨肉的珍视让她不敢冒一丝风险。
“贤王府的势力,父王的谋划…我为什么取代不了宫里那个人?”穆陵追问。
“因为。”宋瑜目露泄露天机的惊恐,她攀附上穆陵的肩头,贴着他的耳背,发出轻微害怕的声音,“因为…陵儿…龙凤双生…都还活着。那个公主,没有死。他俩重归岳阳,惊倾现世…帝皇星…也许会再次逆转…”
——“她没有死…”穆陵眼前一片漆黑,再也看不清什么。
——修儿,她是修儿吗?
客栈里
耳边响起莫牙均匀安稳的呼吸声,程渲知道莫牙已经睡熟,耳边敲锣都不会醒。她轻手轻脚爬起身,披起罩衣走到桌前。她没有点灯,在黑暗里生活多年,程渲已经习惯了在漆黑里摸索一切,她摸向桌面,执起自己的牛角发簪,贴着温热的心口。
——“好一个修儿,义父在读书,你也敢进来打扰?真是被宠坏,以为义父不会生气?”
——“义父对我严厉的很,哪敢惹您呐。不过,义父说过,生辰的大日子,就会让我顺心如意,吃许多美味,收好玩物件,也可以不用研读卦术…”
——“你生辰过去也没几天,又来讹义父,是想偷懒不学卦么?”
——“换做平时,修儿我也不爱和义父您计较,毕竟,年年生辰都过两次,也显得我不厚道。但…今年,我还就赖上您了。”
——“哦?为什么偏偏今年?”
——“义父,您是真忘了吗?修儿,今年及笄啦。”
——“额…你脑瓜子这样机灵,还记着呐。义父还以为,你来岳阳这些年,早忘了自己的出身来历,还有自己的年纪…”
——“都是义父再三叮嘱,修儿不敢忘。及笄是姑娘家的大事,义父可不能唬弄我。拿来!您嘴上含糊,我知道您一定不会忘的,给修儿备下的礼物,拿出来。”
“义父…”程渲摩挲着牛角簪子,泪眼朦胧,“你早就备下了我及笄的礼物,你想我忘记,但你却不会忘,你根本是想我记着的,是不是。”
——“这是一支蜀中产的牛角簪,雕工是粗糙了些,但牛角可藏百年,越用越顺滑,也越加珍贵,是难得的好东西,你摸摸看。”
——“样子…也忒…义父,果然男人的眼光就是糙,还是您欺负我看不见,随便买了支簪子唬弄我?这上面雕着龙和凤,修儿一个十来岁的女儿家,义父居然送我这样老气横秋的簪子…”
——“不喜欢?还给义父。”
——“我才不,百年之后,修儿可以拿出来叫卖,没准,那会儿能卖个大价钱。”
——“鬼机灵,想得倒美,大价钱,一块骨头尔尔,你还想换成千金不成?”
往事随风,却深藏在程渲心底,虽然程渲没有看见义父那时的神色,但程渲知道,义父一定是宽慰的,他终于保全住了两个无辜的孩子。
他辗转去寻找当年被送走的武帝公主,他在满地饿殍里看见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她生的那样小,饿的脱了相,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魏玉走近自己,和蔼里带着深深的怜惜:“你,姓什,名什。”
——“我叫程渲。”
——“程渲,我叫程渲…”
——“我姓魏,今日过后,你就不叫程渲了,我会养你长大,你的新名字,叫做修儿,记住了么?”
——“记住了,我叫修儿。”
——“你的爹娘…都死了?”
——“都死了。爹娘把所有的口粮都省给我,他们吃草,吃土,他们为啥子都省给我吃,魏叔叔,他们是知道,有一天你会来带走我吗?”
——“因为…他们知道,你是个后福无穷的孩子。不要叫我魏叔叔,叫我一声义父吧。”
——“义父…义父…”
——“你还记得自己的岁数么,修儿?”
——“义父别看我身子小小,那是饿的,修儿饿了好多日子,瘦了好多圈呐。您看着我才几岁,修儿啊,已经十一啦。”
——“看着才几岁,那不如,旁人问起,修儿就说自己七八岁,怎样?”
——“我知道了,年纪小,就会被人宠着护着,义父您是怜我呢。修儿记住了,我啊,就几岁。”
——“乖,真是个伶俐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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