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林参谋一个稳重的人对晏小姐的印象不错,在上海的这些天,她一个女子沉稳不失风度,兼有气韵偶又露一点俏皮,真真是如赵远钊戏言“迷人的不得了”。
然而再如何优异,眼下也怕是少帅无意,这么一直由着假戏下去,分不清界限的苦处,怕是要晏小姐一个人来承受各种滋味了。
她何止是入戏太深,恐怕在她心里,这自始至终都不是一场戏。可悲的是她一直在迷糊,自己却是一直在清醒的**。
“外公怎么说?”
徐国凡的本意只是想让少帅及时抽身,也别连累了小姑娘,却是未曾想过他心里究竟真正的意味是如何。所以也就无怪瞿世峥只问他北平那边的动静,而关于上海这件事只字不提了。
徐国凡也跟在瞿世峥身边许多年了,这倒是头一次替旁人说了这么句意味不明的话出来,瞿世峥心里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看上去像是他身边的人被知闲“策反”了,他也是没有生出一丝厌烦来。
这个女孩子进退有度,聪明有余,唯一让他烦的小迷糊也让他每次无奈以后总是生出一丝不该有的心疼。
他抬头往厅里望去,看见她正在二楼的阳台上不知跟徐绍祯在说些什么,视线相遇,她脸上带着明亮的灯光调皮的冲他招了招手。
瞿世峥脸上带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笑,转身往厅内去了。
原来她跟徐家的大儿子没有关系。
那晚他找到了苏州河边,看着徐绍祯吻了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意味,他不过是因为担心翻译的问题才找出来的。
当时他这么说服了自己,第二天看到她脖子上的袖扣更是有些笑自己的多情了。
可是在她为了黄金发的事情来盛华找自己的时候,在她今晚含笑叫着他的名字说救她的时候,他忽而有些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过去的二十四年经历过很多,中落、暗杀、刺杀、下毒···甚至从战场上下来满身伤血的在生死线上徘徊都没有这么带了丝毫紧张过。
“你怎么才回来?”知闲言笑晏晏的迎上去,不留心被自己的裙角绊了一下,瞿世峥快步走上前去,将人捞了起来。
她的脸有些红,身上还带了些酒气。
“我等了你好久!”她伏在他的胸膛上,抬头一双眸雾蒙蒙的,语气很是委屈:“你怎么不找我?我一个人好怕,等了十多年···”
“徐少爷就是这么照顾她的么?”瞿世峥眉峰一敛,语气有些冷。
“不是徐绍祯!”知闲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从他怀里挣出来,摆了摆手道:“是我不好!”
“我给你弹一首曲子好不好?”知闲两只手拽着他的衣袖,笑意盈盈道:“你等着我哦。”
她一步一步的走向钢琴,端坐下来一双手按上了琴键,刚练习过几次的曲子,手却总是在颤,不是她手生了,而是她的心不安定。
隔着人海,她抬眼看到了他挺拔的身影。
华丽如昼的灯光下,他棱角分明的脸格外英俊,知闲手上的音符渐渐的流畅了起来。
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常相聚。知闲笑着看着他熟悉的眉眼,从两岸繁花杳然的帝都河中小舟一直想到了布满铃兰花的巴黎塞纳河畔。
徐绍祯问她怕不怕杀人,百乐门见袖扣的那晚,陈二就已经死了,是死于一手好刀法之下。
想到他说卿白的刀法不错,知闲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她前生涉世未深的时候也许会怕,可是这一回她不想再躲了,不管他身旁是什么,她都要站到他身边去。
一曲弹毕,她美丽的面容上已满都是泪了。
她不顾周围人的眼神,径直走向了瞿世峥,挂着泪笑道:“你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么?”
瞿世峥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不哭了。”
知闲深吸一口气,道:“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两个人走出水门汀,遍地已是白月光,细如钩。
“我不喜欢徐绍祯。”
“嗯。”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知闲停住了脚,眨了眨眼。
“骗我什么?”
“我本来就是蓄意接近你的,也一心要嫁给你,怎么能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呢?”知闲有些头痛的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烦恼道:“我觉得自己真是坏极了。”
“卿白,你还愿意娶我吗?”
听到她叫“卿白”这个名字,瞿世峥的心一下冷了下来。她的泪,她的哀,甚至每每见到自己的欢喜,都还是为着那个叫卿白的男人吗?
在巴黎她口中叫的就是这个名字,如今口口声声喊着的,竟然还是这个名字。
那个男人,跟自己究竟是有多像?是否还愿意娶她,他是怎么舍得在拥有过以后再把她推开的?
她的人,他要,她的心,他亦是不会留下。
瞿世峥看着醉醺醺的知闲清亮的眼神,手重重的捏上了她精致的下巴,语气也不自觉的重了起来:“卿白是谁?”
“卿白,你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晏知闲,我从来都不是你口中的卿白,”瞿世峥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我已经跟你说过许多次了,你究竟在逃避什么?”
知闲许是酒喝得有些多了,脑子很是迷糊,一时间模模糊糊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最后竟是赖皮一样趴在他的肩上睡了过去。
瞿世峥将人抱上车子,吩咐道:“徐参谋,送她回去。”
“那少帅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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