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钟衍放开她,瞧见她呆愣愣的瞪着眼睛,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她的背,“呼吸。”
哦。呼吸,我说怎么感觉眼前冒星星了呢。
慕晚这才反应过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钟衍瞧着她,低声笑了,“傻丫头。”
慕晚瞪他一眼,余光瞥见绿萝和连翘还在一旁站着,小脸登时一片通红。
钟衍却似没事人一般,一手搂着她一手风轻云淡地搅弄着汤匙,“还要我喂吗?”
慕晚咬咬牙,“要。”
钟衍唇角一歪,刚抬手要将粥往自己口中送,被怀中炸了毛的慕晚一把推开,“喂!钟衍,不是这样喂!”
对方貌似很苦恼,“哦?可是不这样喂你不肯吃……”
殿中传来慕晚气急败坏的声音,“我吃!”
……
第二十七章
夜色渐浓,吃完膳食后众人都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慕晚靠在窗前看着在桌前看书的钟衍,不由得想起了五年前她进宫未足四月,正是选秀大典结束半月之时,钟衍被她爹爹联合朝中大臣逼着来后宫过夜,也不知怎的就挑了堪比冷宫的落英殿。
那一日正是回雪的生辰,原本落英殿那么偏僻,平日里几乎是没什么人会去的,谁知就在大家闹腾的正欢之时,钟衍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来了落英殿。
打断了晚宴不说,还一本正经的说他是被丞相大人所逼迫,来雨露均沾的。
结果——
钟衍被在晚宴间饮多了酒,醉的颇为厉害的她连踢带踹赶了出去。
现在她还是很想把他赶出去,可是她终究做不到了。她揉了揉眉心,转身出了殿。
夜色黑沉,仿佛浓稠的黑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皎洁的明月周围零零碎碎散落着几颗星子,宫阙之中一片静谧,今夜钟衍宿在长乐殿,绿萝等人早早的躲回了自己的房间,是以慕晚出殿并未受到任何阻拦,她漫无目的地在宫中乱逛,顺便吹吹风赏赏月。
待被巡逻的侍卫挡过三次,加上被冷风吹的遍体生凉,实在头晕脑胀的厉害后,才转身准备回长乐殿。
不是她想要在钟衍面前故作姿态。
而是委实无法在知道钟衍是怀着怎样的心态来的长乐殿时,还佯装什么都不知的陪他演戏。
五年前不爱钟衍的慕晚能做到,他要演什么她都可以奉陪,但五年后爱钟衍的慕晚,做不到。
然而——
夜风实在太冷,她方才出来时又忘记披件披风了,再这样吹下去,估摸着又要在床榻上躺几天了。
“阿嚏——”
慕晚缩着脖子揉了揉鼻子,倏地听见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趣地扭过了头。往日她忽然来了兴致,也会带着涵香来后宫比较隐匿的地方转上一转,想瞧瞧那些个话本子中写的深宫密事是否是真的,可总也碰不到,没成想今儿个竟误打误撞遇到了。
月色如洗,将树叶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晚风习习拂过,树叶发出轻柔的沙啦沙啦声,绿幽幽的流萤闪烁在林梢,忽明忽暗,忽出忽没。
男子的身形掩在层层叠叠的树叶后,也不知是本身就穿着黑衣还是夜色太浓,看不出衣裳原本的颜色,斑驳的月光倾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双眸微闭,浓密的睫毛轻轻翕动。
他怀中抱着的女子只到他的肩头,被他整个儿箍在怀中,看不到脸,只能看到高髻上金光闪闪的发钗和裙袂上被月色映射的闪闪发亮的宝石。
不知为何,慕晚脑海中蓦地蹦出了一句话。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慕晚偷偷瞄了一会儿,心里想着还是不要打扰人家了,哪知才刚刚抬脚欲走,树后那男子忽然转眸看了过来,慕晚躲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尴尬的扯出了个笑容。
那男子眸光犀利,在月色下凛冽之感有增无减,他刚要过来,却被旁边的女子拉住了,“清哥哥,你快走吧……”
慕晚听着那熟悉的声音,疑惑地往前探了探身子,“宜安?”
接着慕晚便被拉到辛宜安的风荷宫中,听了一段以往只在话本子中才能看到的风花雪月。
荣安侯府的二少爷穆清,辛家的三小姐辛宜安。故事很简单,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开头,以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结尾。
辛宜安和穆清原本门当户对的一门亲事,被五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选秀大典拦腰斩断,而慕晚记得很清楚,当年留下辛宜安的,是她的亲表姐,如意长公主。
慕晚不晓得当年如意长公主知不知晓她表妹的心事儿,但她却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人的*是无法满足的,得到的愈多,想要的就愈多。比如辛家,出过一个皇后,便想要出第二个。
他们赌上了品貌才艺最为出众的三小姐,殊不知她葬送的,是一生。
这样的故事,让慕晚更加反感帝王家。
这一晚她宿在风荷宫,只觉得恍若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深渊,四周是一望无垠的海水,头顶是漫天飞雪,波涛汹涌的海水渐渐从脚底蔓延上来,冰冷刺骨,而她却一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海水淹没,浑身冰凉,慢慢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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