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听到嘶哑至极的声音,却的的确确是从自己咽喉中传出。他以袖口抹干嘴角。“你如何会来邯郸?”
“路过。”
“你放出剑气,莫非找我有事?”
卫庄避而不答,拾起案上的酒器在手中把玩。这时台上的乐师刚刚奏完一曲,满楼都是喧哗赞叹之声。
“师哥,你是如何把自己搞成这副摸样?”
“气的。”
卫庄登时笑出声来。“李牧死了,你很不甘心?”
“岂止。”盖聂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烈酒,慢慢饮尽。数个日夜过去,灵武殿中那滩触目惊心的鲜血,如狰狞的鬼影一般,始终跟随着他。
若我早生警惕,怎会让将军轻易走入陷阱?若我实力够强,又怎会被殿外的那几人绊住手脚,错过了最后的机会?若我——
卫庄此时开口道:“我顺路来见你,是为了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卫庄聚音成束,以秘法传声道:“楚王,就快要死了。”
盖聂双目睁大,同样传音入密道:“何时?”
卫庄微笑:“短则十日,长则百日。楚王虽向来体弱多病,可一旦被查出什么,宗室贵族不会善罢甘休;你也说过,负刍很可能会把流沙推出去作为弃子,算是给宗室的交代。”
“……所以你不能留在楚国。”
“正是。若是负刍继位,倒还罢了;若是楚王的胞弟芈犹继位,负刍也不会留他。这段时期正是楚国局势最紧张动荡之时,稍有差错,都是倾覆之局。”
“所以你反而跳出局外,令楚国的任何一方势力都无暇对付你。”
“也正因为如此,若是赵国打着向楚国求救兵的主意,可就大错特错了。楚国的兵力分散在项燕、李园、负刍等人之手,屈景昭氏亦有各自的私兵,他们互相制约,都不会轻动,更不会为了别国的事分心。”
“我明白。”盖聂道。“向齐国求救也同样不可能。后胜已经完全控制了齐王;之前我国仅仅是向他们借粮都被拒绝,何况出兵。”
“魏国本身恐怕都凑不出十万甲兵,何况秦军南路取道上党,若是攻赵尚有余裕,随时可以南下攻魏。你觉得,魏王敢动么?至于燕国嘛……你还记不记得,长平之后,是哪一国认为赵国壮者皆死,其孤未壮,因此出动六十万大军,打算一战灭赵?”
“小庄,你说这些,究竟何意?”
“我只想问一句——你为何还不走?”
“走?”
“我劝你,趁早打消守城的念头。长平败后,赵国君臣一心,士民效死,因此孤城可守;可如今的赵国国君如何,臣子又如何?连最忠于国家的人,都以叛国的罪名赐死,还有几人愿为这样的王室效命?若用人来比喻,三十年前赵国是被秦一剑穿腹,外伤虽重,却仍有求生之念;如今的赵国却是病入膏肓,从内里腐烂透顶,已经无可救药。”
“……的确如此。”
“鬼谷弟子、纵横之士,不会为身世所限,也并非在意一城一国的得失。何况若说身世,你出生于榆次,榆次二十多年前便归了秦国,你连赵人都算不上。”
“小庄莫非劝我,改为秦国效力?”
“师哥只要离开此城,去哪一国皆可。若是去秦,师弟也乐见其成。”卫庄将酒杯投于案上,挑眉一笑。“你是纵,却效命于秦,务连横之事;我是横,却游历四方,有再修合纵之意,这样一局棋,岂非有趣极了?”
“眼下,我还不能走。”盖聂缓缓摇头。“邯郸与别国都城不同。秦赵血仇,纠葛太深;邯郸和秦王的渊源,也实在是太深了。这座王都充满了秦王怨恨和敌视的回忆,也埋葬了他最难以启齿的身世秘辛。一旦秦王得到邯郸,他会怎样对待他的仇敌?将军曾道,‘长平之后,有死无降。’我不能让长平的惨剧,在这里发生。”
“就凭你一个人,能做到什么?”
“赵国还有一线余力,若是运用得法,说不定能见奇效。”揉了揉装在袖中的那块白麻细布,盖聂再次开口道:“郭开出奔后,赵国朝堂已经发生剧变。过去我以为,仅是郭开利用赵王的宠信,发布诏令,培植亲信势力;如今想来,赵王身为娼女之子,继位曾遭到群臣反对,他何尝不是利用郭开的眼线和暗算他人的本领,制衡赵国宗室。而郭开一走,赵王迁立即被架空,其羽翼也被一一剪除。公子嘉得到宗室和重臣支持,已经掌握了朝政。公子嘉在对秦国的态度上一向主战,此人应不会轻易向秦王屈服。”
“我劝你莫要太过信任这位赵国公子。”卫庄轻笑一声,再次举杯道,“师哥若是不急着走,便听我讲一个故事。”
“请讲。”盖聂有些掩不住眼中好奇的神色。
“传闻三年前,就在我们脚下这座‘暖楼’之中,出了一位才貌双绝的舞姬,许多王侯贵胄情愿一掷千金,只为赏她一舞;据说赵公子嘉对她也是一见倾心,有如当年赵国先王之于太后。但奇怪的是,公子嘉并未将此女纳入府中,反在两年前将她送去蓟城。燕国太子丹对这名舞姬亦十分礼遇,花费重金,建造‘飞雪玉花台’,使其舞技惊动满城。之后她却被燕王的叔叔燕春君看中。燕春君贪婪好色,一定要将她据为己有。舞姬早已心有所属,便与同伙谋刺了燕春君,随即不知去向。有人说她已经坠崖身死,亦有人说她诈死远遁,与相知之人归隐山林去了。师哥,你觉得这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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