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嘉悦躺在病床上,却知道太后、皇帝以及大周的兵马都还在北郑前线。战事还在继续,可惜她已经无法再上前线了。
她想念云素君,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北地苦寒,任谁都知道;战事凶险,也是人尽皆知的。
但愿,一切安然顺遂。景嘉悦只能日日这般祈祷。
日复一日,春去夏至,前线捷报频传,景嘉悦的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她总算是能够下地走路了。
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见祖父。她跪在景子乔的面前,静候他的训斥与教诲。
景子乔坐在椅中,足足端详了她半刻钟,突的长叹了一口气:“悦儿啊!好自为之吧!”
景嘉悦料想中的疾风暴雨没有如期而至,她惊异地抬起头,看到了祖父花白了大半的头发:祖父竟苍老若斯了!
“孙儿不孝!”景嘉悦语带哭腔,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景子乔神情疲惫地看着她,凛然道:“你闯下了如此大祸,万幸陛下无碍,否则我景家满门死无葬身之地了!”
景嘉悦垂泪。她知道宇文睿的伤势也是极重的。
“陛下那里,等到她凯旋班师的时候,孙儿自去领罪,”景嘉悦痛声道,“有件极重要的事,想求祖父援手。”
“你说。”
“出事那日,跟随我的众将士,他们都是无辜之人,却被我连累殉国,我……我对不住他们!求祖父照拂他们的家人……”
景子乔挥手止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寒声道:“我景家世代将兵,悦儿,你要永远记得,一将功成万骨枯!亦要记得,你的兵既然跟了你,他们的生与死,你都要对他们负责!”
景嘉悦的心脏再次被戳痛,她垂着头,默然落泪。
“陛下那里,我会去替你请罪,尽力将这件事的影响降至最低。毕竟,你是我景家的嫡孙!至于那些曾跟着你的将士,你不要出头,我自会命你父亲打点明白,绝不会亏待了他们的家眷。”景子乔道。
景嘉悦知道事关景家的名声,不是她感情用事就能够解决的。在事情分寸的拿捏上,祖父和父亲自然比自己老到、有经验。
她又一个头重重地叩在地上:“孙儿愧为景家人!请祖父责罚!”
景子乔叹息道:“你天资聪颖,x_i,ng子活泼,胆子又大,我一直以为你颇有先祖的风范,是以对你寄予极大的期望……唉!是我对你宠溺太过了!”
景嘉悦的泪水扑簌簌而下,砸在了地上,洇成一个个水印。
“等你的伤痊愈了,还回军中历练去吧!经此一事,你也该长进了!”景子乔最终道。
“是。”景嘉悦恭敬叩首。
她知道,自己这一生,该走怎样的路了。
大事一件接着一件。太皇太后薨逝的时候,景嘉悦的身体刚有了一些起色。她知道太后和皇帝回京了,却不能入宫去觐见。
半月后,大军班师。景嘉悦知道云素君就在那队伍中,却不能见上一见。她只能通过别人的嘴里谈论的京中的事知道“安和郡主安好”。
此时,她的身体恢复得已经能够出府活动了。她极想见云素君,却又不能去见——
不止是因为整个大周都在为太皇太后举哀,更因为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配不起云素君。
仿佛一夜长大,她再也不是那个狂傲的景嘉悦,再也不是那个笃定云素君迟早会属于她的景嘉悦。她是踩着别人的血活下来的,这样的她,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云素君的身边?还要信誓旦旦地说要守护她一生一世?
更何况,她已经不知道,现在的云素君如何看待她的为人了。
太皇太后哀事已毕,景嘉悦入宫见了景砚,见了宇文睿。
景砚见到她,还是有气,然而看到她苍白虚弱的模样时,还是忍不住心疼了。宇文睿倒是看得开,反倒劝她“不必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景嘉悦心中更愧,她央求宇文睿派她去北地戍边以赎罪孽。宇文睿怎么会答应?
可景嘉悦执意如此。宇文睿知她愧疚之情甚,无奈,只得答应了,但也要她“须得将养好身体再图其他”。
就这样,她三番两次地入宫请求,宇文睿终是允了她。不过所戍之地并不是苦寒的北地,而是大周国土之东,近海的州郡。那里气候s-hi润、和暖,所患者无非是些不成气候的盗匪和海贼。
景嘉悦知道,宇文睿这是照顾自己到了极处。
自从得了皇帝的旨意,景嘉悦便马不停蹄地准备起了行程。对于她此行,景子乔和景衡虽舍不得,却也知道这是好事;孟婉婷十二分地舍不得,却坳不过自己的女儿,也只得每日愁容不展地替她打理行装,一边修书快马递到临近的亲眷处请其多加照料。
景嘉悦原以为,自己离开前的日子就这样静水无波地挨过去了,不想,这一日,云素君来拜见。
她这样毫无征兆地登府拜访,令景嘉悦措手不及。
家中的长辈俱不在,景嘉悦只得硬着头皮迎了出来。
已经多久没见到这个人了?整整一百二十七个日日夜夜!从最后一次在北郑见到她红肿的眼睛那次算起。
景嘉悦杵在影壁墙前,凝着同样立在门内默然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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