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时起,皇帝的脸上就没见过笑模样,害得合宫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多喘一下。
“伴君如伴虎”“君威难测”什么的,申全现在算是体会了。
面对着越来越有皇帝样儿,却也越来越让人觉得陌生的小皇帝,申全聪明地选择了顺从。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卑微的刑余之人,别人的恭敬,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利国利民、经天纬地的大事,只是因为他侍奉皇帝侍奉得好,皇帝又宠信他。若抛开忠于皇帝这一层,那么他申全,什么都不是。所以,归根结底,忠于皇帝,只忠于皇帝才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全子,你随在朕身边也有十年了吧?”宇文睿突道。
“九年八个月零两天了,陛下。”
宇文睿意外道:“你倒是记得清楚。”
申全并没多言,只简短应了个“是”字。
宇文睿面色稍缓,“去传吴将军进殿吧!还有,刚才那个叫魏顺的,交给你,好生调|教。”
说着,她意味深长地扫过申全:“你记住,忠义、孝顺之人,才堪重用,才能长久。”
申全心头突地一跳:皇帝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无缘无故地说出这番话来。这话头儿,是就事论事,还是意有所指?
他来不及多想,躬身退下。
宇文睿凝着申全远去的背影,面沉似水。
若非何冲彼时恰在同一家茶楼喝茶,若非阿嫂恰巧昨日吩咐了何冲负责调查,申承这奴才还要瞒自己多久?
宇文睿心中生恨,无声地捏紧了拳头。
她自问从即位时起,并不曾苛待过任何一个宫人,打骂、无端责罚什么的,更是没有的事。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勾结他人,行不可告人之目的?
宇文睿决不信这种事儿只申承一人参与了,她要求何冲查,彻查!她决不允许她的身边存着这样危险的小人。尤其是,她不能让阿嫂和母后陷入危险的境地之中。
除了这个,她最感兴趣,也是最担心的,是那个和申承喝茶的神秘男子究竟是何人。
何冲只是恰在隔壁的雅间会友,除了不同寻常的响声之外,他并没听到什么异样的声音。但大周历代宫规,严令内监若无皇命,断不许与宫外之人相通。何冲当时偷瞧见那神秘人先走之后,申承怪异的神色,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是以原原本本地禀告了皇帝。
宇文睿立在书案旁,她想到了前些日子柴师姐曾经说过的话。柴师姐说她这信人就信到了十分的x_i,ng子固然可爱,却也容易受伤害。可即便宫中出了申承这么一只大蠹虫,宇文睿还是相信申全对自己的忠心。
她记得幼时裴先生就教导过她,“凡事无绝对”;裴先生还说,盼她做个明辨是非的好皇帝,而不是人云亦云的糊涂天子。所以,她遵从了自己的心,她信申全的为人,即使申全是申承的徒弟,是申承最最亲近的人。
多久没聆听裴先生的教诲了?
国事繁忙是理由吗?难道不是因为做了皇帝,架子大了,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于是自以为是了吗?
宇文睿心觉愧疚。
她现在于感情之事、于军国大事,皆感迷茫,她急切地想要有人来为她指点一条明路,哪怕只是帮她开拓一下思路也好。
谁说皇帝就是无所不能的?她这个皇帝,现在就对阿嫂的无动于衷不知所措;还有眼下这扑朔迷离的局面,她隐约觉出这背后有一只巨手在推动,且和北郑的局势脱不开干系,但到底详细如何,又该如何应对,她很有些心烦意乱。
第98章 冠军
“臣吴斌参见陛下!”
身着从四品武将服色的青年男子迈着大步进入殿中,对着宇文睿跪拜行大礼。
“吴卿快快请起!”宇文睿疾走几步,躬身搀住吴斌的手臂。
吴斌呼吸一窒,却依旧固执地行完了大礼。
宇文睿拗不过他,索x_i,ng放开手,笑吟吟地背着双手受了他的礼。
吴斌礼毕起身,垂着手恭敬立在一旁。
宇文睿眸中含着笑意,打量着他越发魁伟雄壮的身材,“一别许久,爱卿倒是越发有个将军的模样了?”
吴斌被皇帝调侃,深麦色的脸庞蒸腾上了热气。
皇帝赐座,他不敢违抗,也只搭着椅边儿坐了,脸上莫名的晕红色却是许久无法褪去。
君臣二人叙了一些闲话。
宇文睿忽道:“前年,吴卿奏折中提到的屯田一事,不知如何了?”
吴斌j-i,ng神一振,道:“自从当日得了陛下的旨意,臣就会同廊州的官员,在离北郑边关稍远的几个府县征了若干田地试着做了一番。嘿!果如尹先生所说,廊州的土地最是适合种麦的!虽说不及我大周土地作物可以一年两熟,但麦子的产量和成色都极好!臣也询问了当地的百姓,他们都说如此大面积地只播一种作物,远比他们自家小块儿地的收成好得多。”
宇文睿脸上也稍露喜色,不过她并没忘了申承私传宫秘之事,唯恐吴斌口无遮拦被j,i,an邪小人听了去,再坑了那位尹先生,遂道:“那位先生的主意一向是好的。”
吴斌微愣,他好歹也是在官场中历练了几年的,起码的伶俐眼色还是有的,他心知皇帝如此说必然事出有因,于是也不再提及“那位先生”的姓氏。
宇文睿又道:“屯田的收成好,又能就近安排朝廷大军所用粮草,确实不错。只是两点,须得当心。一则对民间百姓的地,不可强取豪夺;二则屯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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