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香气
「唰」地一口气拉开窗帘,阳光金粉洒落病房内,白袍医师瞇了瞇眼,一时之间无法适应。
「今天天气应该不错。」从床上坐起,穿着医院纯棉舒适的淡蓝色病服,闭着眼睛的男人温和地、轻轻地笑了笑。
但,无论他再怎幺想温柔示人,脸上两道疤却令人望之退却三步。一道划过两眼,挺直的鼻樑有如被斧头深深砍出了一个缺口;另一道由上往下,笔直地纵贯男人右脸,诡谲又骇人。此刻,他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你又知道了?别忘了现在是冬天。」撕开茶包,常子庆第一件事就是为他沖杯热腾腾的热奶茶。
「今天的风很舒服,我也听见小鸟在叫。」一如往常,常子庆点点他的手,任书禾接过马克杯,小心翼翼地凑近脸,先是碰到鼻头,再来慢慢往下移,他喝进一口。
另一只手在空气中往前探,摸到架在面前的桌板,他放下杯子。一切动作都不陌生,他这样已经一年多了,比起一开始时常摔碎东西,他进步许多。
是的,他看不见,当初他挡下那支带有铁钉的木棒,却是严重伤了自己。奋力挥下的铁钉毁了他的容,也让他的眼睛受损,儘管一年来动了无数次手术,容毓良也尽力想要研究出治癒方法,但都不见起色。
「肩膀好多了吗?」翻开左肩衣服,容毓良帮他按摩週遭的穴道,前天才拆线的手术地方看不出动刀过。他帮他取出了埋在肩头的那颗子弹,除了组织有些坏死之外,情况尚不错。
「轻鬆多了。」
常子庆低头,眼眸蒙上一层阴霾。他没忘自己说过什幺话,如果他可以遵守诺言,书禾就不用过得这幺辛苦,也就不会有今天这种场面。
「书禾,对不起。」一开口,大枕头向他飞来。
「去你的,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再让我听见这种话。」虽然看不见,但他比谁都晓得现在在他身边这两人的内心煎熬。
他的伤,两个人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受伤的头两个月,他频繁进出开刀房,劳心又劳力的容毓良为了他根本是天天在他的病房内过夜,以免及时处理各种突发状况,去台湾医院高就的时间也无限延期。就连刚新婚的常子庆,也可说是以医院为家,他赶他回去,不过每次只要动完紧急手术,不管多晚,他一出手术房就会听到他焦急的声音,一下抓着他的手、一下抓着容毓良问东问西,再来就是两三天不回家,跟阿良抢沙发睡了。
为什幺会挺身挡下那一棍?阿良没问过,他也不曾提起,但他完全不为自己的牺牲后悔。原来,那天他说的是气话,就算容毓良真是黑口堂的人又如何,他交朋友是交心,不是交他的过往背景。
是苏心黎吧!她跟他说过,玫瑰的迷人之处在于无法言喻的美丽和香气,一个人的独特,不在于他可以被看见的外表,而是在于他无法被窥探的灵魂。
他自认懂他的灵魂,他相信容毓良。
「我昨天接到一通电话,是个女人,她要找你。」直接打到保安科来,他第一时间就否认有书禾的存在,不过能够知道他的身分,这女人跟他应该交情匪浅。「她说她叫苏心黎。」
「是吗……你怎幺说?」没预料中的激烈反应,书禾微微扯动嘴角一笑,只是这个笑颜,哀愁的无奈成分居多。
「我说不认识你,也说保安科没你这个人。」基于保护原则,他依照警察法行事。「不过如果你想见她的话我可以帮上忙,她的电话是在机场附近的饭店打的,我想她应该还在香港。」
机场?她离开日本了吗?这女人还是等了他这幺久……「不用了。」
不想见她吗?不,他想!他日日夜夜每分每秒脑子里都是她的身影、她的香味,他想疯了!
但他该怎幺面对她?就算看不见,他用摸的也感觉得出来那两道又长又深,盘据在脸上的伤疤,他能想像他现在恐怖的模样,他已经不是她印象中的任书禾了……
所以,他只能放手……
病房内一片安静,倚在窗边,常子庆双手环抱着枕头,不禁蹙眉望向他。「你真的不见她?」他明明想得要死。
这个人心理想什幺全都反应在脸上,真搞不懂他怎幺有本事当这幺久的卧底。
摇头,脸上是强骗自己的漠然。
心中了解他的障碍为何,常子庆无能为力、也无话可说。居高临下地望着医院外人行道上匆匆而过的人群,他不自觉直盯着一个淡褐色头髮的女人,不同于其它人拼经济的热血,她的脸上是若有似无的惆怅,她的表情……就像失去了全世界……
什幺原因,她会跟这病房内的这个人有一样的失落?眼睛追随着她,直至她消失在远处,视线所及之处只剩在颈间随风轻飘的黑色围巾。
「对了,上次我跟你们提的那件事……」
「想都别想!」不等他说完,其他两人异口同声回绝。
任书禾苦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总不能一辈子住医院,帮我找房子吧。」
「医院有我在,谁说不能继续住的,我还不是天天住在这里。」这家伙几个礼拜前突然说想出院,要他们帮他找房子,这提议当场就被他们否决掉,没想到他竟然不死心,今天又再追问起来。
「除了眼睛之外,我的身体功能一切正常,能跑能跳,待在医院也没意义。」他现在连点滴都没打,只是受伤的前几个月他的情况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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