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竺自恢这动起手来还是相当麻利的,接手州府的第一天就羁押了原州牧,下令开仓放粮以解燃眉之急,重新布局了城中防御。但只这些还是远远不足应付现在的状况。
去年南玉调为策划一宗米价暴涨案,收购了东珠国过半数的粮食,竺自恢当时用超过三倍的价格购粮,也只收回六成。而今年秋收未至,新的粮食还没有收获。而从皇城带来的粮食都还在路上,最快也要五天才能进城。另外药品、衣物严重短缺,倒塌的房屋尚未重建,大多数难民还只能露宿。
衙门全面开放,前来报案、诉苦、避难的人络绎不绝。
竺自恢正在书房中与其他官员商议重建事宜,大部队又传来急报,说沿途灾情恶化,暴民哄抢救灾粮,与送粮军队打起来了。竺自恢一听,登时一个头两个大,心想这粮食进城的时间怕又要拖延了。
那送情报的士兵小心翼翼请示:“侯爷,暴民不听指挥,怕会拖缓粮队进度,是否镇压?”
“万万不可。”竺自恢摆摆手,蹙眉道,“沿途灾民数量庞大,一旦镇压引起民愤后果不堪设想。”顿了顿,补充道,“沿途安排应急救济,控制灾民北上。一旦发现疫情,马上上报。”
“是。”
胡三在一旁听了,乱糟糟的头:“大人,您这么一安排粮队可他会来得更迟,这城里一大票嗷嗷的孙子可咋办呢?”
竺自恢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问:“州府的粮仓还能撑几天?”
那粮仓主管拢着袖子,为难地开口:“百里州本就是人口极大的地区,当下州府的粮仓最多只能再支撑三天。”
眉心蹙得更紧,竺自恢想了想问:“周边州县是何情况,能否周济?”
一村官唯唯诺诺道:“百里风灾一起,粮食吃紧,周边的粮价马上就飞升起来了。现在靠得近的粮商跑的跑了,藏的藏了,谁会在这个时候周济咱们粮食呢……怕躲都来不及吧……”
就在此时,又一个影卫传来消息:城南出现疫情!
竺自恢握拳的指骨泛出青白色,羊脂白玉的指环在指间转了转,冷光凛凛,许久,他才闭目沉痛说出一句:“封锁城南,只进不出,越关者,格杀勿论!”
在场之人闻言无不为之一震——封锁城南,无论是否染病,为防万一,一个都不许出来。如此一来,不就意味着放弃那些人的命?
胡三急了:“那咋行?又不是整个城南的人都染病了,您搁这一锁城,那些没病的人咋办?”
竺自恢紧拧眉头:“药材和大夫都不足,只能舍小取大!”见胡三还想争辩什么,竺自恢沉声正色道,“莫非要让整个百里州的百姓一同陪葬了么?”
胡三一滞,用力一拳捶在墙上,恼火地嚎了一声,又苦恼地低下头去。
众人不语。
闷沉沉的天暗下来,浓重的水汽,空气里充斥着死亡的腐臭味。
两日后,染病人数和死亡人数明显上升,城南地区的百姓愈发恐慌。狗急了也要跳墙,何况是被死亡紧逼的疫区百姓?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们空前疯狂起来,一支庞大的队伍纠集在了封锁线外。那些被饥饿、恐惧和疾病折磨得面黄肌瘦的百姓此时怒目圆睁,神色甚是狰狞,张牙舞爪近乎疯狂地冲向封锁线,用身体撞击巨大的城门。
守城将军的喊话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哀嚎和嘶喊中,他摇了摇头让手下去州府请示竺自恢。
巨大的城门在疯狂的撞击下轰鸣不息,一副随时会被撞开的模样。又有些人搬来长梯开始攀爬城墙了,但这也不过徒劳。家用长梯一般都够不着城前顶,即便有人侥幸爬了上去,也会立刻死在守城士兵的尖刀下。
传信的士兵回来得很快,他附耳于守城将军,短短两个字让守城将军霎时脸色苍白。
密令——焚城!
城楼下是乌压压的人头,是哀嚎成片的悲曲。守城将军稍一闭目,高喝一声:“火弓箭手预备——”
缠着油布的箭头齐刷刷对准了城下的人群,士兵们小心翼翼地相视而望,他们是士兵,任何时候都要服从命令,他们被教育临危不惧奋勇杀敌,却都不曾想过自己的箭竟有一天对准自己一直保护的人们。
守城将军微微颤抖的手缓缓举起:“——点火。”
死神的火焰在箭头跳跃,在眼前烧红。一个士兵小声抽噎起来:“将……将军……我媳妇……媳妇也在城南呐……”
周围士兵的眼神都犹豫了。守城将军一把夺过那士兵的弓箭,拉至满弓,奋力将眼泪逼回去,爆喝一声:“瞄准——”
将军身后的副将别开头,用力擦擦眼睛,猛地推开之前那士兵:“你哭个屁!将军一家子都还在城南!”说完,上前一步,挽起自己的长弓,拉满,与将军并排而立,用力吸了吸鼻子,喃喃道:“为了百里。”
将军太阳的青筋突突地跳了跳,大喝一声:“为了百里!为了东珠!”
一支火箭闪电一般扎进暴走的人群,引起一声凄厉的哀嚎。
“为了百里!为了东珠!”士兵们震天一吼。
满月之弓,夺命之箭。沉甸甸的铠甲银晃晃,城墙上男儿泪坠落,与之一同坠落的还有烧红的箭。红色的流星,夺命的瑰丽,划过半空的赤色轨迹星点落地,将大地染红。
火在暴烈地燃烧,死亡沿着哀曲蔓延。
竺自恢在州府的高塔上遥望南边这片火海,手里的信件被捏得皱成一团。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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