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调抖得厉害,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冷,亦或者是因为蜷在她臂弯里的小生命一直在瑟瑟发抖。内心的慌乱,前所未有,她只得暗自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此时白狼的目光却让她更加心乱如麻。那目光是恨的,是怒的,也是悲怜的。南玉调移开视线,瞧见怀中尤是软弱的小毛团。
仿佛察觉到南玉调并无凶意,狼崽慢慢竟也不抖了,圆溜溜的眼珠子朝她滴溜溜地转,甚至伸头在她怀里蹭了蹭,看起来特无辜。
南玉调心中不由一颤,想起排骨贼机灵的神色,想起夫子爱怜的目光,想起牛大和十七嫂,想起别世的面容逐渐模糊的父母,恍惚之间似乎还想起了他的笑……白狼见有机可乘正作势备战,南玉调猛然惊觉赶紧将小狼紧了紧,小狼不舒服地细声叫了两下,白狼便不敢再轻易动作。
“狼永远只对强者臣服”,“只对强者臣服”,“强者”……脑子里突然闪过他的声音,如醍醐灌顶,南玉调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突然瞪眼对上白狼凶狠的视线,努力忽略它泛着寒光的牙齿和绷得如张开的弓弩似的身体,只用那专注的视线,看着,看着,一直看到狼的眼睛里去。
就在旁边的牛仔和远一些的老烟枪都不敢轻举妄动。每一秒都像永恒,每一秒都像末日前夕。南玉调并不知道,她的眼睛,她的目光不知从何时开始舍去了畏惧和慌乱,正逐渐与这夜色融为一体——凉夜无边,沉黯宁静却又暗涌翻卷,吞噬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南玉调谨慎地朝前迈了一步,白狼微动。片刻,再移动一步。并不着急,一步一步靠近。
别再靠近!牛仔爹在心想大喊,不敢出声,生怕激怒了白狼,两手都密密地湿了一层汗。
一步一步,整个过程,南玉调未曾有移动过一丝视线。她停在离白狼大约还有四五步距离的地方,这是极限,因为狼是领域感极强的生物。南玉调又慢慢地蹲下,视线依然紧紧盯着狼的眼睛,一点点蹲下,直到他们视线相平,然后又是长久地对视。
北巘的风,初春的寒凉彻骨,血腥浓郁的空气,这是场无声的战斗。无关生死、无关情仇,只为证明谁才是真正的强者,强到有资格去宽恕这一夜的杀戮。
似乎真的太冷了,小狼在南玉调怀里不安地攒动,许久,南玉调捧着小狼将它轻柔放到地上。
不行!不可以!
牛仔爹全身绷紧,手势已经调整好,只要那白狼稍有动作,他就直接把斧子扔过去。
地上湿冷,小狼赶紧黏着南玉调温暖的手,讨好一般地蹭蹭。
南玉调心中一暖,垂下眼帘,竟低下头去看小狼,甚至揉了揉那毛茸茸的小脑袋。
不!不可以移开视线啊——
来不及了,牛仔爹举起斧子,就在要脱手的那一刻,忽见南玉调再度抬起的视线,一瞬间,只觉那目光如新阳初照,又似夏水粼粼。他愕然地站在狼的后面,看不见狼的目光,却见那平日里子古怪凉薄的小丫头柔柔一笑。那一笑,仿佛一波柔软瞬间解冻了一冬的寒。
南玉调将小狼往白狼那轻轻推了推,自己慢慢退开。小狼还不知所以地朝南玉调频频回头,听到白狼低声轻哼才一颠一颠小步跑过去。
白狼这才从排骨他爹身上下来,低头蹭蹭小狼,舔了舔它雪白的细嫩颈子,又抬头看了南玉调数秒,这才一嘴叼起小狼闪电一般消失在矮坡后面。
梦一般。牛仔早就吓呆了,而牛仔爹高举的斧子还错愕地悬在半空。南玉调突然被抽空了气力一样,软软地跌坐到地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地面。
南玉调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营区的,一路上,浑浑噩噩,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排骨他爹是牛仔爹背回来的,他的伤口几乎遍布全身,被白狼扑倒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这一夜,排骨不知什么原因醒来过一次,听人说他叫了一声“爹”之后就又倒了下去,然后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发高烧。
这一夜,特别长。
这一夜,睡得特别沉。
好似梦到他……他牵着尚且稚气未脱的南玉调,教她滑雪,带她去看真正的北极狼……那些狼,一身纯白的毛,阳光下闪着银色光芒;那些狼,都拥有和他极为相似的瞳色;那些狼,在寒冷的山巅相爱,用极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彼此……
那一年,弗兰多这样对她说:征服野兽的办法有两种,一是俘虏它,二是信任它……
第二十章美女与野兽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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