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轻微的门枢声响,院落偏房房门打开,顾非敌穿着一身天蓝衣衫,踏进如水倾泻的月光里。
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宿殃下意识问:“你怎么还没睡?”
顾非敌望着宿殃,轻声说:“……睡不着。”
宿殃轻咳一声,道:“外面这么冷,睡不着躺床上也挺好,出来干嘛?”
沉默片刻,顾非敌抬头看向天心,道:“……赏月。”
听到这个回答,宿殃没忍住笑出了声。
“赏月?”他笑问道,“赏月怎么能没有酒,你的酒呢?”
顾非敌看着宿殃,半晌,轻笑道:“在我面前。”
宿殃:……
……救、救命!
宿殃只觉得脸上耳朵一阵发烫,幸好夜色沉沉,脸红估计看不出来。
他强行端起魔教圣子几乎崩得看不见的架子,扬起下巴,不屑地哼了一声:“呵,你想得倒美,本圣子可不是你的。”
顾非敌轻呼出一口气,悠然道:“无妨,我自醉便好。”
宿殃听得心脏一颤一颤的,下意识舔了舔唇,咽了口唾沫,道:“哦,那你醉着吧,我回去了。”
说着就转身要走。
顾非敌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笑道:“若你也睡不着,不如叫侍者温酒,我们一起赏月?”
对方都邀请了,宿殃自然不可能认怂,便道:“好啊。”
随即唤来值夜的侍者,热了酒,备了夜宵,端到小院回廊下,又在旁边点了火笼驱寒。
饮过两杯,宿殃斜睨着顾非敌,问:“你以前都是亥时入睡,怎么今天都这时候了,还睡不着?”
顾非敌笑笑,抬眼看着宿殃,道:“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宿殃愣住:“……啊?”
见人一脸茫然,顾非敌张了张嘴,最终无奈地笑了一声,问:“你又是为何无法入睡?”
“啊,习惯性失眠。”宿殃靠在回廊柱子上,抬头看向繁星密布的天穹,道,“脑子里乱的很。”
“心思烦乱,就来院中辣手摧花?”顾非敌笑问道。
“辣……”宿殃瞪着眼睛看向顾非敌,薄怒,“你偷窥我?!”
顾非敌端起酒杯,轻啜一口,道:“分明是你半夜练剑,吵得我睡不着。”
一口大锅扣下来,宿殃翻了个白眼,端起杯子把里面的酒一口喝光,不忿道:“我以前半夜练剑,也没见你被吵醒过。”
顾非敌笑笑,垂眸看着手中酒杯,半晌,低声说:“倒有些怀念当初小玉楼里的日子了。”
宿殃点点头,赞同道:“对啊,还是小玉楼单纯些。当时应该决定不出师,像谛聆师姐和墨师兄他们那样,一直待在楼里的。几年之后,还可以教教师弟师妹,也挺好……”
说着,宿殃突然就觉得这真的是个好主意。
他兴奋地坐直身体,扬眉看向顾非敌,笑道:“不如等我除了蛊,我们就回小玉楼,待在里面不出来了?”
看到宿殃眼中跳跃的真实的期待,顾非敌却忽然沉默了。
他放下手中酒杯,拎起酒壶,慢条斯理地又斟了一杯酒,缓缓端起,盯着微颤的酒液半晌,将它一饮而尽。
“我是腾云阁少阁主。”他垂眸道,“责任……是不可以逃避的。”
宿殃皱眉看向顾非敌,片刻,轻笑一声:“责任?”
顾非敌也看向宿殃,说:“是啊,而且你也……”
“你是腾云阁少阁主,继承腾云阁是你的责任。”宿殃打断顾非敌的话,眯起眼睛,语速飞快道,“你还是顾盟主的独生子,传宗接代也是你的责任咯?”
顾非敌一阵错愕,不自觉坐直脊背,诧异道:“宿殃……”
“在禁地石室里你说的那些话算什么?”宿殃借着酒劲儿咄咄逼人,“哦,你该不会一边撩我,一边还打算回家结婚生子?”
顾非敌愣住:“我没……”
“既然要走这条路,就没做好断子绝孙的准备么?”宿殃哼笑一声,“渣男!”
顾非敌苦笑道:“宿殃,你喝醉了。”
宿殃刷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顾非敌的鼻子,道:“你在逃避问题。”
顾非敌沉默良久,最终叹息一声:“我承认,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解决……但我会尽力。”
宿殃抱着胳膊靠在廊柱上,挑眉盯着顾非敌看。
顾非敌咬了咬唇,声音微低,试探问道:“宿殃你……如此问我,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愿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说着这句话,眼睛映着月色,其中仿佛有群星闪烁。
宿殃抿了抿嘴,垂着眼睛想了一阵,说:“我看这世……我看中原好像也不怎么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你不怕吗?”
“若是与你,若能与你在一起,”顾非敌认真道,“我无所畏惧。”
看着年轻男人的眼眸中透出一抹不惧艰险的固执,宿殃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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