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子桓正想驳斥,反应过来这话意味着凤子樟已经看破她对崔玄寂的想法,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凤子樟也后悔自己失言,选择沉默。幸好一个求情的段岂尘来了,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段岂尘本来在崔玄寂的捷报回来的时候就想来的,但左思右想,还是耐着性子等到今天,确定崔玄寂平安归来之后,才换了一套鸦青的朴素衣服,前来面圣。走进殿来,见凤子樟也在场,自知虽然有的话不太好说,但到底多了几分胜算。然后便绷住一张表情克制的俏脸,款款上前,跪下请安。凤子桓让她起来说话,她也就起来,不敢跪在地上要挟皇帝。
“陛下,臣妾今日前来,是为了宁妃妹妹的事。”凤子桓点点头,没看她,似乎有些冷淡。她对此有所准备,继续说道:“现如今,朱家反贼父子已经到案,朱世景也在牢中招供此事与旁支皆无关系,是他父子三人的谋划而已。何况宁妃久居深宫,也只是因为血脉被牵连。她平日管理后宫,于皇室实在贡献良多,现如今,臣妾以为,也到了放她出来还她自由的时候。请陛下开恩。”
她低着头,感觉到凤子樟在看她。而皇帝依旧一言不发。
没多久,凤子樟的目光移开了,她保持着自己的姿势,听见凤子樟进言道:“姐姐,段妃姐姐说得在理。当时将朱家姐弟分开关押,有当时的种种必要。现在把他们放了,也是必要的。至少可以让天下看明白皇家即便在处理此事这样一件公事私事相混杂的事情的时候,不但公正严明,而且不是完全不近人情的。姐姐,现在展示一下皇家的柔情,于战局和稳定人心也很有必要。”
段岂尘以为凤子樟的这一番话过去,皇帝总能被说动了吧。凤子桓还是谁也不看,保持沉默。不但不表示是否同意,也不提出自己的疑问在哪里。来之前她已经想好了如何化解凤子桓可能提的各种问题,唯独没想到对着冷漠要怎么办。她有点儿慌。
“陛下——”她还没说完,凤子桓却突然开口了:“朱世景朱高之虽然已经到案,审讯也还在进行。说宁妃不涉其中,朕也相信。只是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事情没了结几天,就把人放了,难道不会相反导致天下人觉得朕徇私?因为是国舅,因为是朱家,就得到过多的宽恕?难道不就是朕之前对朱家的过度宽纵,才导致这次广陵险些陷于敌手?现在朕要是再给他们机会,岂不是落人口实,引人耻笑?”
“姐姐!”
“陛下!”
段岂尘和凤子樟都想阻止皇帝继续说下去,但凤子桓根本不为所动,她其实同意释放朱仙婉,但她忍不住要说下去,因为她想到就生气。
“再说了,谋逆无论如何都是夷族之罪,顾家刚刚在吴郡焚了祖宅阖家殉葬,在建康的人口也悉数斩首;这通敌叛国的朱家,就能如此轻轻放过了?”
“陛下!”段岂尘站起来,走到皇帝面前跪下,“陛下若不能看在生者的份上,就看在死了的人的份上吧!”她用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口中依然滔滔不绝地说着朱仙婉在宫中出的力做的事,与两位皇女的血缘关系,以及身体不好,如今冬天到了,只有一个服侍怕是忙不过来,宁妃宫中又冷应该赶紧出来换个地方住等等。她看不见凤子桓的表情,不知道凤子桓其实已经没有在听她说话。
凤子樟想要出言相助,但段岂尘说得太快太多,她c-h-a不进嘴。然而看了一眼御座上的姐姐,她惊讶地发现,姐姐正出神地望着殿外的空地,不知道在看什么,也就不知道该不该打断这各自忙碌的两人。
凤子桓看到了朱仙芝的背影,站在殿前的院子里,穿着冬天的厚实大氅,微笑望着枝头。之所以能看到,并非仅仅因为段岂尘那么一说,还因为昨天晚上她梦见了朱仙芝。梦里,她在一间老旧y-in暗的木头房子里走动,上楼。房子里有很多美丽的女性,挤挤挨挨,见到她纷纷向两侧躲开。而她知道,自己要上楼,上楼去找朱仙芝。等到推开顶楼唯一的一间房的木门,朱仙芝果然站在里面。
她很久没有梦见朱仙芝了,于是在梦中流下泪来。
她对朱仙芝说,好久不见,让我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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