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意说到半截就顿住,凤子樟又好气又好笑,“便是什么?西王母了?”
“嘁!位列仙班也不能这样贬低自己!再说你生在建康,怎么会是西王母!依我看,倒像是月亮的魂魄落在人间了。”
凤子樟又是笑,又是脸红,谢琰还是盯着她看,她只好回击道:“你还说自己不喜欢吃甜食,这嘴要不是日日舔着石蜜{79}下饭,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谢琰又问:“如今情势如何?”
“我已将消息送建康,另外可靠专人将密信也送去了。为了安全,我也把我封国内的军队都往边境线上派了。不敢派得太快,以免引起怀疑。你只管养伤,无须忧虑这些了。”
谢琰微笑,“殿下真乃豪杰也。敢问殿下,我可以写信到霜落去报平安吗?”
“即刻就可以发,你想写什么?”
谢琰不答,凤子樟发现她又在望着自己发呆,于是柔声抗议道:“别看了。”
这轻言细语的,谢琰更觉得自己要融化,强撑理智道:“不看不看。哎呀,你这一路真是……”
“嗯?”
“你这假名起得好!”
“我只是假装是李章罢了,我俩十分要好,扮作她也容易。”两人又说了一阵这次出来的种种缘起,谢琰笑道:“那么,你可觉得我家可靠?”凤子樟微微点头,“一开始见到你,并不敢相信,怕你惺惺作态。如今这么长的路也走了,当然信了。”
“你就不怕我一直作态?”谢琰脸上笑意更甚,凤子樟知道谢琰是在逗自己玩。其实往日就是她那皇帝姐姐这样逗她玩,她也不一定会一直奉陪;但是和谢琰斗嘴,好像从未厌倦过,这一路走来,斗嘴倒比过去十几年斗得都多。
“哦?反正你还要在我这府上住一阵子养伤,难道我不能半路看着不对就杀了你?”
谢琰闻言作势便欲起床而拜,凤子樟一边笑一边将她按倒,“这可是真作态了!快躺下。”
一时汤药送来,凤子樟本来准备亲自喂,忽然想到靠她那么近,莫名羞怯;谢琰见状赶紧拿过来自己喝。喝完,谢琰问:“说正经的,士兵够不够?不够我可以给你我的令牌,你可以调动我家的私兵。”凤子樟摇头:“绝不能动用你家的私兵,否则对你家不利。姐姐固然想做一代雄主,这样的事情上你擅自派兵参战,反而是侵占了她的权威,她会记恨你的。”
谢琰点头:“也只有你,敢这样说陛下。”
凤子樟道:“我想做过丞相或者朝廷高官的人都明白这一点。姐姐从小就是如此,她明面上好言好语,实际上早就恨下了。此时不发,不过觉得事情不大,闹起来没有必要。等到哪一天出事,她会一并算你的总账。你若不信,等着看陆家的下场就知道了。”
谢琰于是便呆在南康王府上养伤。那箭伤因为带毒,竟有溃烂,弄得她偶尔只能趴在床榻上晾着。一日换药两次,足足敷了七日,总算不再溃烂,可以勉强起身走动了。两人在王府休息期间,干脆不再c-h-a手平乱的事情,镇日观风雨,读诗书,畅聊古今。凤子松被软禁的消息传来时,凤子樟正与谢琰饮茶,闻言摇头轻笑:“她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在你眼里,庐陵王就这么个样子?”
“是啊,我朝宗室不强,像她这样的,我倒觉得能少一个是一个。”
“你还盼着她下狱?”
“下狱是不会的,子松无非是个没用的宗室,姐姐这时候要做的是打击世族,不是打击宗室,不会让她死,只会把她关在建康的什么地方圈禁起来,让她没有以前那样好吃好喝、姬妾众多罢了。再说了,你看。”凤子樟拿起一封书信,递给谢琰,“四姐自己带枷去请罪了,还给我来这么一封信,希望我也能帮忙,求求姐姐留子松一条命。”
“任城王怎么说也是开国至今不废的亲王,地位不比他人;如今连削夺封地都自己说出来了,可见到底是姐妹情深啊。”
凤子樟冷笑道:“情深不情深,这些年也不知道了,四姐不如此,连她也一并罚了,这一点,她倒是看得很清楚。”
谢琰望着凤子樟的侧脸,身心陶醉,深吸一口气道:“这么说来,内战之后,宗室无非这么几个人,倒只有你一个是安全的。”
“你怎么就觉得我安全呢?”
“这么大的事情,陛下都能派你出来,可见对你很信任啊。”
“说是这么说。”凤子樟想到小时候的事,只觉无奈,“姐姐了解我,知道我对权位毫无向往,也就对我不疑;但,她派我出来,也是因为无人可用,他日有人可用了,大概我也就不应该再如此了。”
谢琰趴在榻上——等着药膏干——此刻柔声道:“可觉得红尘之中,这些琐事烦扰可恨?”
“嗯。”
“那来日我们一起去山野隐居可好?”
凤子樟只是轻摇手里的扇子,笑而不答。
作者有话要说:
{78}汉·王充《论衡·别通》:“饱食快饮,虑深求卧,腹为饭坑,肠为酒囊。”查一查典故也是要笑死了。
{79}又称崖蜜、岩蜜,现在常称为片糖,是指甘蔗汁经过太阳暴晒后而成的固体原始蔗糖。
第二十五章
七月初一,前线战事正紧张——紧张地封闭住消息不让建康中人得知前线战况,也不让二陆知道建康如何,然后催促乌合之众投降——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文武大赛在建康召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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