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路口的时候正好是绿灯,我回头确认了一下爷爷在后面,就先走上了斑马线……”
他在前面走着,只一心想着赶紧回家吹空调。
“然后,我听到‘砰’的一声,回头一看,我爷爷就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全世界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缓了片刻,周围围上来一群人,嘈杂的声音才将他拉回现实。他两三步跑过去,软趴趴地跪在了滚烫的柏油路上。几分钟前还在受他置气的老人紧闭着双眼,白发都被溢出的鲜血染红,而那一滩血泊还在向四周扩散着。
他不敢碰爷爷,生怕加重他的伤势,于是他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爷爷,爷爷……”他小声叫着,眼泪都流出来。
他倏地抬头,不知是在问谁:“有人打120吗?有人打120吗?”他这样吼着,泪眼一片朦胧,根本看不清面前的人。
“打过了打过了,小伙子,你快跟家里说一声吧。”一个大叔拍拍他的肩,好心地递上了自己的手机,又将别人递来的遮阳伞打在了爷爷的头顶。
简沉星接过手机,却发觉自己脑中一个数字都记不起来。明明平时,父母的号码他都是倒背如流的。
直到到了医院,爷爷被送进抢救室,他愣愣地坐在外面,恍然大悟一般想起了那两串数字。
“当时我父母都在外地,根本不能当天赶回。他们托了朋友来帮忙,他陪我等了一下午。然后医生走出来,跟我说,爷爷成植物人了。”
第二天父母匆匆赶到医院,因为之前得了消息,对爷爷的状况倒也有所准备。
他们只是惊讶于儿子的狼狈。
简沉星从小爱干净,甚至可以说有些臭美,尽管父母不常在身边,但他总是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而眼下,他的几撮头发四处翘着,面颊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尘土,嘴唇因为干渴起了一层皮,连眼睛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他穿着短袖短裤,膝盖手肘皆是一片青紫,膝盖上还有凝固的血痂,裸露的皮肤上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污迹。
他抬头看着父母,那眼神像是失去了凭仗的小动物突然见到亲人,一下子变得湿漉漉的。他轻声说道:“妈妈,是我把爷爷害成这样的。都怪我……”
眼见着儿子如此落魄的形容,做母亲的早就忍不住了,闻言立刻上前将他抱住,温软的手掌抚着他的头:“沉星,好孩子,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只是她的眼泪却悉数滴在了他的发间,说不上是为病床上的老人,还是为眼前脆弱的孩子。
父亲宽厚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沉声道:“你做的很好了,儿子。”
季夏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然为什么她说不出话来?她实在没办法再若无其事地按摩下去了。
她的手向下捂住他的一侧膝盖,那上面有几道陈年的伤疤。她曾经问过,他当时笑着说:“啊,这个,就是有一年夏天摔在了大马路上,没及时处理,就留疤了。”
“这里,当时是不是很痛?”
二十三、噩梦
“当时哪里顾得上疼?” 简沉星笑笑。他听到季夏吸鼻子的声音,张开眼睛无奈地看着她,“我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赚你眼泪的。”
他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睛,威胁道:“再哭我不说了。”
季夏连忙把泪意憋回去。
他看着天花板,眼神悠长,启唇道:“我父母的工作真的很忙,他们请了护工跟我一起照顾爷爷,尽力抽时间来看一眼,很快又会走。”
“所以,直到两个多星期之后,他们才发现我有点不对劲。当时我的睡眠质量极差,闭上眼就是爷爷躺在刺目的鲜红血泊中,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管我如何大喊大叫都没人来帮忙。那应该是我最瘦的时候了。”
整夜整夜的噩梦消磨着他的意志,使得他在白天的时候都恍恍惚惚的,要不是有护工在,他一定早就倒下了。
噩梦是变着花样的。有时他梦见爷爷听了自己的话,傍晚才去买药,两人并肩走着走着,爷爷推他一把,自己却倒在了车轮下;有时他梦见两人吵架,本来要被车撞的是他,爷爷狠狠推开他,被疾驶而来的汽车撞倒在地;甚至有时,他梦见爷爷本可以躲过车祸,但因为他在气头上,反手那么一推,正巧把爷爷推上了车头……
无一例外的,梦的结尾都是爷爷倒在血泊中,柏油路面上只剩他们两个人,他哭,他喊,却没有回应。
晚上睡不好,白天自然没有精神,连带他的食欲都开始受到影响,整个人瘦得仿佛只剩骨头。父母心中着急,但并不知晓他那缠身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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