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日他终于回家了,她却已经不在了,定然也要从外头走过这道门,到那时,他推开门,他的母亲第一眼就能坐在门口看见这一幕。
堂前,好像有这样一声很淡的呼唤,又好像没有。
只有段老夫人家那依旧摆在门前的牌位,和那牌位前那副正对着老夫人画像的《神童诗》还留在。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学乃身之宝,儒为席上珍,君看为宰相,必用读书人。”】
【“莫道儒冠误,诗书不负人,达而相天下,穷则善其身。”】
这是段家对门中子弟志向的要求。
也是段鸮小时候第一次会写书法时写的。
可明伯内心,却还是一直很想对段鸮真心地说上一句话。
南军机大人。
这些年,您真的做的很好。
一直以来,您真的做了很多很多对百姓,对天下好的事,有朝一日也真正地回来歇一歇吧。
像您少年时一样,也会开心,不开心,如同一个真正的热烈开朗,赤忱光明的少年郎一样。
因您是世上心性最坚定之人。
这等磨难,终将造就他,而不是摧毁您。
您是这皓月当空之中最耀眼的的一颗玉衡星,一直,一直无畏地大步向前去吧。
您真的已经实现了自己少年时的志向了。
到那时,兖州旧事,方可拂去所有人心上留下的伤疤。
世宗十三年留下的那最后的山河太平,终究还在。
过往,那些年头里的风光岁月,发生在那里的一切旧事也终于是真正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首bg:《死亡》林海
这是段鸮的单人篇。
也是序章中,关于他当年成名的鱼肚案,和他曾经为什么要用观音土这么残忍的方式杀人的由来。
南军机,从不是他人去为他造就的名声,而是他自己成就了自己。
他的过去其实连他自己都无法评判,但或许死亡之后才是新生,所以此生也一直坚定地一路向前吧,段玉衡。
第二十四回 (下)
十八日。
顺天府
“啪”地一声, 悬挂着一杆大红色旗子的上方传来一记响亮的鸣鞭声。
天光初亮, 一位立领,马蹄袖,身披护甲的城门领在上方示意准时开城门,这也预示着这座从远处望过来只笼罩在紫气之中的城市一天当中开放城门的时辰到了。
这里是顺天。
天子脚下, 皇城所在。
本朝四海之地交通, 商贸都最为通畅便利的地方就在此,城中, 人口最多, 贸易昌盛,也因此,光是看城门下聚集着的百姓从衣着和口音便知道是从各地赶来的。
自古, 顺天是一个地域文化交汇的大熔炉。
自前朝开始,宫墙, 城墙,楼牌, 商铺, 民宅遍地开花。这些寻常百姓构成了顺天府的庞大与繁华景色, 虽这里是皇城, 却也是寻常百姓生活的顺天。
路当中,几个沿途百姓家的小童在车流中快速跑过, 一旁茶楼上隐约有谈笑声。
就在这时,在这入城百姓之中,一辆和此地格格不入, 从此地为中心直隶最近的永平府驶来的驴车正慢悠悠地晃悠进来。
“——!”
这驴子身上满满当当堆得老高的草料味闻着就有些冲鼻,路边不少人一见都躲着些这破驴车。
驴车的外观十分地破旧,穷苦。
偌大的一个车辕只栓绳的一头哼哧哼哧,嘴歪眼斜的老驴在前头横冲直撞。
驾车的是个白发苍苍,瘦成竹竿样的老头子,他本人姓马,常常在永平府和顺天之间来往,是地道的永平府人,他偶尔也接些拉货外拉人的活儿。
可巧,昨个,在官道旁卸下货,就有个脚上蹬着双走烂了的破鞋,只因不想花钱坐车的搭车穷鬼拦下了他。
“哟,老爷子,去不去顺天,三个铜板。”
那摸遍了全身,就掏出了数个铜板的穷鬼当时是这么放在手掌里颠了颠,笑着和他套近乎的。
这人长得倒是年轻。
个高腿长,不像个恶人,反倒说话带笑还挺和气,只是看他这一身的打扮,像是什么穷山恶水一路逃难回北京城的。
因除这一身皂衣,身上的少许行李,还有唯一的一块黑穗子旧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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