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说:“而且,那东西必须要迅速焚化,所以他要在地上泼满黑油,在瞬间将一切化为灰烬。”
“而第三个假设,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鄂王死了,他纵身跃下台阙之时,就是丧命之刻。只是有人为了‘尸解飞升’之语,所以将他的尸体藏了起来。而能做到此事的人,当时应该就在翔鸾阁下,或者说,将当时阁下的人都调集到含元殿之前,而刻意忽略高台之下守卫的人。”
王蕴。今晚负责御林军调集与安排的人。
他们的心中,都不约而同想到他。
负责大明宫防卫的左右御林军,今晚正是王蕴在统领,在鄂王李润从翔鸾阁跳下之时,第一个率众到翔鸾阁后寻找鄂王尸首的人,正是他。也正是他,认为高大五丈的台阙是绝对不可能有问题的,因此只在龙尾道和各处进出口设置了兵马。而翔鸾阁在停止了歌舞之后,所有侍卫全部调离,使鄂王李润有机会独自进入翔鸾阁,导致惨剧发生。
三个疑点说完,黄梓瑕将玉簪c-h-a回自己头上的银簪之中,神情平静地看着他,再不开口。
李舒白沉吟许久,才说:“所以如今,摆在我面前最大的问题,不是七弟的死,也不是他究竟如何消失、消失后去了何方,而是,我究竟该如何应对,他身后的那个人。”
黄梓瑕点了点头,目光在琉璃灯下含着明灿的两点光芒,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而他推开车窗,侧耳倾听着后面的马蹄声,然后又将车窗关上,缓缓的转头看她,说:“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不,来不及了。”她轻轻地摇头,说,“就算我人走了,心魂也在你身边,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她的目光中倒映着他的面容,清晰可见,澄澈无比。
李舒白亦望着她,望着她眼中清湛的光,清晰的自己。
至此,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灯光被琉璃重重折s,he,晕出水波般的光芒,在他们的周身恍惚晃动。只此一刻,外界一切都成虚无,至少他们在一起,这片刻宁静,将所有即将来临的风雨隔绝在外。
夔王府已在面前。
他们下了车,站在府门口等待着后面的宫车到来。
来的人,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宦官徐逢翰。他亲传皇帝口谕,今日夔王辛劳,又恐寒夜受惊,可在家休养旬日,朝中事宜可交由他人代劳,待日后再行安排。
一句话,便剥夺了李舒白所有职权。
他却十分平静,命景恒陪徐逢翰在花厅叙话,又遣人到书房收拾了各部送过来的文书,将它们封好后存到门房,准备明日一早就发还给各部。徐逢翰拿了封赏,看看门房那一堆公文,暗自咋舌,但也不敢说什么,立即就上车离开了。
黄梓瑕陪着他走过九重门户,回到净庾堂。
堂前松柏青青,薄雪之下透出浅浅绿意,在灯下看来,越见秀挺。
黄梓瑕与他轻握一握手,说:“也未必是坏事,好歹可以休息一下了。”
他握着她的手,停了许久,才说:“是啊,不过是回到四年前而已。”
黄梓瑕端详着他的神情,微微笑了出来:“我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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