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称是,然后又想起什么,说:“四哥若有空,日后可到我那边小聚,如今董庭兰的那位再传弟子陈念娘在我府中,任琴师供奉。”
“她不回扬州了吗?”
“之前九弟带她进宫给赵太妃献技,皇上与皇后也在。但赵太妃喜好琵琶,而皇上更是个爱热闹的人,对琴瑟并无喜好……至于皇后,她向来清心自持,日常舞宴乐的,更是不会对一个琴师另眼相看。我问了她的意思,她说想暂时先在京城停留,估计还想寻找一下冯忆娘吧。”
黄梓瑕与李舒白对望一眼。没想到,陈念娘会到了李润的府上。一系列有关的事情,似乎在什么东西的指引下,慢慢地聚集在一起。
李舒白不动声色,只对李润说:“原来如此。过几日我有空,定去你那边。”
“好,弟弟我洒扫以待。”
待李润的车马行远,李舒白才把目光转到面前的灯上,缓缓地问:“你觉得,鄂王爷怎么样?”
她想了想,说:“如果想要伪装自己的身份,最好的办法,就是伪装一个特点明显的人。我想这也许就是鄂王爷被选中作为烟雾迷惑我们的原因。”
“还有一种可能呢?”
“还有一种可能,是鄂王爷童心大发,一边c,ao控你的王妃人选,一边亲自到西市学戏法,然后回来叫别人去吓唬你的王妃。”她靠在身后的柳树上,牵着柳条漫不经心地说,“怎么想都觉得,还是第一种可能比较说得过去。”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喜欢分析这些。但我也不需要分析,就知道他不是那个人,因为我不信他能在我面前动什么手脚。”李舒白缓缓地说,“这世上,敢与我正面为敌的人,绝对不多。我只想知道,是谁想要将他拉到我面前,让我以为他在动手脚。”
五月初九。
距离夔王大婚还有七天。
一场细雨连夜袭来,整个京城都沉浸在蒙蒙的烟雨之中。在前往王家的路上,黄梓瑕透过车窗上细细的竹帘,看见外面饱含雨水而显得垂顺的花枝。
桃李花已经开过,但长安的槐花正陆续开放,整个城中尽被淡淡的香气笼罩。洁白的花朵一串串垂在枝头,颜色浅得似有还无。只偶尔有一两朵打在车窗上,她听到那轻微的声响,才发觉不是雨水,而是花朵。
王家的人早已打着伞等在门口了,看见她过来,忙过来帮她撑伞,并说:“杨公公,您可算来了。皇后召姑娘进宫呢,让您和素绮姑姑也跟着一同进去觐见。”
“嗯,我知道。”黄梓瑕点头应着。京城的流言愈传愈烈,已经传到了久居深宫的王皇后耳中。她今日召她们进宫,必定有许多事情要吩咐。
黄梓瑕一边想着,接过伞穿过前庭,顺着走廊一路行去。过了两重朱门,一路转到西院,就是王若住的地方。她的院中长满了兰草,院落之中的芭蕉新抽出了长长的叶子,掩映着透漏的花窗,在这样的雨天中显出一种冷淡而缺乏温暖的感觉。
黄梓瑕轻轻收起伞,站在窗外。廊下种着一片芭蕉,芭蕉下是一口大瓷缸,里面养着三四尾锦鲤,红白相间的鲜艳颜色,正在水中游曳。
她站着看雨打芭蕉,水点飞ji-an。就在一片静谧之中,她听到屋内模模糊糊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呢喃着什么。
黄梓瑕回头,隔着漏窗看见窗前的卧榻,躺在床上的王若正在不安地睡着,睡梦中她的眉头也是紧皱的,她的脸上满是惊惶的神情,双手紧紧地抓着被角,额头满是汗珠,仿佛正在承受最可怕的酷刑。
黄梓瑕站在窗外,看了她一会儿,还在想要不要叫醒她,却听到她喃喃地喊着:“血色……血色……”
她微微诧异,正在俯头倾听,猛然间王若声音一变,变成了哀求:“冯娘,别怪我,你不该知道……”
骤然风雨加剧,直打在黄梓瑕的半边身子上。她赶紧避过身,听到王若“啊”的一声惊叫,已经醒过来了。
黄梓瑕淡定地拂了拂自己衣上的水珠,平静如常地走到门口敲了敲门,低声叫:“王妃。”
屋内原本坐着两个丫头,一个叫闲云的格外机灵,立即就过来开了门,说:“杨公公,您可来了,王妃正发恶梦呢。”
“嗯,我刚刚隔窗听见了。”黄梓瑕掸了掸身上的雨珠,回头就看见王若已经自榻上慢慢坐起来了,抬头看着她,眼中却依然还有惊惧,似乎还沉在刚刚的梦魇中难以自拔。
黄梓瑕便走到榻边,低声问:“王妃可是梦见了什么?”
“崇古……”她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此时积满了泪水,水波盈盈地望着她,欲语还休许久,才转开脸,颤声说,“我,我梦见自己真的,真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黄梓瑕在她的榻边坐下,低声说:“梦是心头想,王妃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要不去想那个人那些话,就肯定不会有这样的梦了。”
“是吗?”她颤声说着,柔弱无依地抓住黄梓瑕的袖子,身子也在微微颤抖,“崇古,王爷会保护我的,是不是?”
“是。”她毫不犹豫地说,脑中却回想起李舒白那一句话——无论什么理由,将造假的庚帖拿出来,她就是欺君罔上,只有万劫不复的下场。
然而她这一个字的回答,却让王若觉得异常安心。她轻轻舒了一口气,然后靠在榻上陈设的软垫上,默默发了一会儿呆。黄梓瑕看见她的唇角,缓缓绽放出一个梦幻般的微笑,她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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