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衍真正要行的是第二种计划。
让主营空掉,只剩老弱残兵,只靠他一人撑着,对付陆演骁勇善战的部队,从而腾出时间给朱世荣攻只剩一副空壳的十里坡。
双方碰面,谁负谁胜,显然有了分晓。
引章不语。
段玉缨安抚道:“有胡将军相助,王爷运筹帷幄,王妃宽心。”
若是胡将军路上耽搁,迟来了一日。
若是陆演看破他的计谋,不管不顾,赶尽杀绝。依陆演的性子,岂会放他一条生路。
依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吃不消这样激烈的战事。
总有千万种差错,让他葬身。
这些他没想过?
难道非要用这种法子攻下十里坡,难道没有其他更周全的计策?
梁衍是想过的,推算多种计策,只有这法子折损最少,平息百姓怨气。
指腹在帕子花纹上微微摩挲,引章慢慢露出一笑,就道:“王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若是我们后方先慌了,露出马脚,岂不是给王爷拖后腿。二爷的本事,当世无谁,是我不该多想,给二爷添累。”
在段玉缨坦诚之前,她心中虽有猜想,但一直摸不着实情,如今心底终于有了着落,即使有再多担惊受怕,也只得强忍住。
不为腹中的胎儿着想,也要替自己考虑。
梁衍把她交托给段玉缨,不让同他生死与共,他让她活着,她若是糟蹋自己的性命,又怎么对得起他的苦心。
段玉缨却不知引章是这么想的,怕她敷衍自己,私下里存了轻生之意,派人暗中好生看着,但一路上,也未见引章有什么异样,反倒如她自己所言,安心养胎,等喜讯传来。
走水路到附近的锦州,不过四五日功夫,抵达的头天,人仰马翻,好一顿忙乱,引章却总算不再晕船,乘着轿子到段玉缨特地给她安置的宅子。
天色发昏,途中,街市人烟繁盛,漫天枫红,恍然想起当年新婚初时,同梁衍来到此处。
昨日已成烟尘,引章慢慢垂下眼,在轿子里静心养神。
倏地,一匹快马冲进城门。
将士身后插着梁军的旗帜,随风摇摆,连人带马直冲到队伍最前面,剧烈喘息,却透着极大的欣喜,“胜了,二爷,十里坡被咱们打下了!”
轿中,引章倏地睁开眼。
梁军胜夺十里坡一事,很快传遍开来。
阴云密布的日子里,整个锦州城尽是欢腾。
抵达下榻处,引章难掩忐忑,但还是等段玉缨与部下商议结束,才找到他,询问主营这会的消息。
段玉缨正色道:“胡将军正在尽快赶向主营,明早之前就能抵到。”
所以明早之前,主营那边的人是生是死,依旧不会有结果。
引章面上情绪不显,温声道:“得了什么消息,请二爷务必先通知我。”
段玉缨话到嘴边欲止,险些告知引章真相,但深知王爷此法万分凶险,天象、人力、运气三者缺一不可,差其一都不可,说出来只是徒徒添忧。
最终颔首应下。
回去后,丽娘急得快哭出来,着实替她担心。
引章柔声微笑道,“不用担心,一切都会无事,你现在白白掉眼泪,不是让我更心疼你。”
傍晚忽然落起大雨,淅淅沥沥,廊下挂成一面雨帘,引章出来透会气,半夜忽然发起高烧,丽娘慌张找来叶大夫。
二人回来时,段玉缨已经在屋外等候多时。
等叶大夫进去,便见引章紧闭的双目中仍不断有眼泪坠出,密密匝匝掉落在衣领上,枕边几乎湿透,然而无声无息,若不是他照灯进来,怕是一时半会不会注意。
叶大夫沉默片刻,将灯盏放在床头,轻轻握住引章的手。
“我在这里。”
男人的嗓音温和,有温度,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引章,不要害怕,梁衍不会有事,他要回来见你。”
望着她高烧不退的病容,嘴唇干枯,神思剥离,他心内犹如受阿鼻地狱之苦,声音渐渐低下去,垂眼道:“你这么难受,当初我万不该带你回来。”
旋即,屋外起了骚闹。
似有兵戈曳动之声。
叶大夫握紧引章的手,猛然回首,廊下极亮的灯火与屋中昏黑相撞,他晃了一下眼,门窗上茫茫然的,似映着道影。
直第二日早上,引章这场高烧才消退下去,她病得不轻,杏眼雾朦,床头伏着一个人,她只当是坠入梦里,握住他的手,用脸贴着,轻声道:“你回来了。”
到这时候,她不敢再压抑,积累心中多日的酸涩倾泻而出,她哭的时候,不是嚎啕的样子,抽抽噎噎的,浓睫上全是泪水儿,满脸都弄湿了,仍止不住。
既然是梦,就容许她哭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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