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芸娣顿住,但仍没有回头,桓猊抬眼望着她瘦削的身影,开口道:“我有错。”
忽然,面前背身的小娘子立即飞奔离去,桓猊紧跟上去,又一声道:“我有错。”
“我有错。”
他在身后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芸娣忽地止步,桓猊也一同停下,声音渐哑,“我不该辱你,轻贱你,视你是娼妓之身。从前的事无法挽回,往后我来赎罪。”
他认罪,从前犯过诸多的罪恶,他承认但不低头,唯独肆意加在她一个弱女子身上的种种凌辱,当初他定然想不到,肆意凌辱打骂的女人,如今成了他想捧在手心里百般疼爱,却苦苦求而不得。
芸娣缓缓开口,“大兄说出这些想来十分不易,妙奴万般感激,也请大兄明白,到如今,有些事已勉强不来。”
她的答案早已在意料之中,但当真正听到时,仍是无法抑制的痛楚,桓猊沉默片刻,双唇越发紧抿,低声道:“赤龙能做到的,我亦能做到,”
桓猊试图握住她掌心,芸娣垂落眼帘,手轻轻避入袖中,“承蒙大兄抬爱。”
桓猊不肯罢休,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从怀里取出一物,芸娣一见,正是早前在崖口用来刺刘镇邪的簪子,桓猊将此物拿到她跟前,声音隐含质问,“那这算什么,你留着它,分明是——”
芸娣却不让他把话说完,忽然从他手里夺过簪子,桓猊察觉她的意图,神色一变伸手去夺,芸娣却后退几步,直接将簪子摔在地上,不过一下,簪子碎裂成几截。
桓猊怔神片刻方才回神,眼中隐隐有心碎的神色,却没对她斥责一句,只是蹲下来捡。
就像有些东西碎了,补全了,也回不到原来完整的样子,更何况他们从未开始过,芸娣狠下心转身离去,却没走几步,身后桓猊站起身喊住她,“我送你回去。”
芸娣不可置信回头,正见桓猊朝她走来,看他这痴样儿,显然是魔怔了,没法子治了,芸娣嗓子眼像被重物堵住一般,她不说话,桓猊只当她同意,正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温柔含笑的声音,“兄长,妙奴,怎么你二人站在此处,也不回家。”
二人双双回首,就见桓琨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芸娣心头一惊,看着桓琨朝她走过来,牵起她的手,碰了一下,芸娣扬眉诧异,“怎么手这般冷。”
“这几日天气转寒,受了些凉风,无事。”桓琨低低咳嗽,一旁的阿虎连忙拿上披风,芸娣接过来,亲自给他穿上,她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那股草药味已经没有了,想来是体内的残毒已被勾除差不多。
看到这一幕,桓猊知道自己该离开,却被桓琨喊住,温声道:“天色已晚,兄长进完晚膳再走也不迟。”
桓猊目光掠过芸娣一眼,她并未看向自己,他拒绝了。
饭桌上,桓琨一直咳嗽不断,也没吃几口,阿虎端着碗苦涩的药汁上来,桓琨一饮而尽,正见芸娣双眼含忧地望向他,微笑道:“妙奴,替阿兄拈一颗蜜饯过来。”
芸娣将一碟子都放在他眼前,桓琨含了一颗进嘴,微笑道:“嘴里不苦了。”
进膳到一半,谢玑前来拜访,桓琨漱口之后,就去了书房。
谢玑正在书房里望墙上悬挂的一柄长剑,剑未出鞘,已有一股浓烈的煞气紧紧缠绕,剑柄细微处刻有处仲二字,便知此物的主人,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当日流民围困桓宅,小娘子抱剑沾血的模样,谢玑唇角微翘,忽然听到身后的动静,他旋敛眉收目,转身作揖,“丞相。”
桓琨颔首,示意他落座,阿虎奉茶后领仆人退下,二人商议正事,直到夜深方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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