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霁深吸了一口气:“是,师父。”
阿霁还没有动,这破破烂烂的阁楼里便走出一个男人来。这人剑眉星目,弧度凌厉的面庞显得英气逼人,只不过面色有些苍白。那人倨傲地扬着下巴,毫不客气地说道:“手下败将。”
顾枕澜略一思忖,微微颔首:“谢百年。”
谢百年二话不说,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拔出佩剑,严阵以待:“来吧!”
顾枕澜却后退了一步。
管制刀具啊!他一个遵纪守法好良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长的刀!
顾枕澜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可不想好不容易重获新生,就当了人家刀下亡魂……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于是顾枕澜嗤了一声:“我天机山不留只会偷j-i摸狗的鼠辈,你滚吧。”
谢百年怒道:“你说谁是……等等,你要放我下山?”
顾枕澜翻了个白眼:“不然难道我要你死在天机山上?别自作多情了,我天机山风水宝地,可不是为了给人当大坟头的。”
谢百年顿时火冒三丈,可他嘴赶不上脑子快,好几句骂人的话同时涌到嘴边,拥堵不堪,以至于最后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顾枕澜可不等他,放了话之后转身便走;而谢百年被他扔在原地,心里十分不踏实。他想了想,紧紧跟了上去:“你不可能突然这么好心。姓顾的,你究竟有什么y-in谋?”
顾枕澜只好停下来,无奈道:“年轻人,本座对付你还用得着什么y-in谋吗?你上次要不是投机取巧,又怎么能赢我半招?”
谢百年顿时面红耳赤,不说话了。
顾枕澜边走边道:“下山去吧。我囚你多年,不过是为了好玩。你若是意难平,他日等学好了本事找我寻仇也无所谓。不过阿霁救过你的命,你可不要忘了。”
顾枕澜这么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他没有boss的野心,并不想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或者活成个长生老不死。如果有可能,他愿意一辈子窝在这天机山上与世无争;可是,残酷的剧情如同命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自己的结局未有定论,但是多半逃不过一死;而无辜的阿霁,是已经确定要死在师父手里了。现在他师父换了魂,定然不会丧心病狂地朝他下手,可是利剑高悬,谁知道他会不会死于别的意外?
他希望谢百年能一直记着阿霁的这份善意;他日阿霁若是落难,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天机山掌门”听起来十分风光,可是谁当谁知道。这诺大的一片山,统共只有顾枕澜和阿霁两个人类。
……漫山遍野不知道开没开灵智的飞禽走兽倒是不少。
对此,顾枕澜表示:“原来本座是个动物管理员啊。”
阿霁站得远,一脸疑惑。
顾枕澜干笑了一声:“没什么,为师闭关时走火入魔,刚才又跟那姓谢的多费口舌,阿霁扶我回去休息吧。”
顾枕澜住的地方唤作栖风阁,名字很是风雅,可实际上只是一座普通到简陋的小阁楼而已。栖风阁的一层主要用来待客——从落灰的厚度上来看,这姓顾的很可能没朋友;尖顶的二层则是个摆设用的卧房。反正以顾枕澜的修为,除了闭关就是打坐调息,“床”这玩意儿利用率可想而知。
顾枕澜一脸惨不忍睹。
阿霁一看师父的表情,赶忙一拂袖,不大的房间顷刻就变得一尘不染了。他惴惴不安地觑了顾枕澜一眼,斟词酌句地解释道:“师父,您闭关期间,弟子不敢擅入栖风阁,所以没有打扫……”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下去,似乎自觉自己这道理很有点站不住脚,干脆撩衣服跪了下去:“请师父责罚。”
顾枕澜赶紧把他拉起来:“我可没说不满意!”而后他叹了口气,又道:“从今往后我可得给你立个规矩了,咱们天机山不兴跪来拜去的——又不是上坟。”
阿霁小心翼翼地看了师父一眼,见他不像在开玩笑,这才只敢稍稍吐了半口气。顾枕澜见他神色依然紧绷,心里把那神经病原身狗血淋头地骂了一顿,然后开始胡言乱语地替他找补:“为师平时对你严厉,是因为对你寄予厚望。你……嗯,不用因为我的‘厚望’就拘着自己,那些为人师为人父的么,最大的厚望就是希望孩子平安喜乐。”
轻描淡写的一番话说得阿霁十分感动,觉得自己以往简直是辜负了师父的一片苦心。顾枕澜十分克制地点到即止,刚好这具受伤的身体觉得愈发疲惫,他对阿霁道:“你去玩吧,为师要歇一会儿。”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青少年心理健康非一日之功。
阿霁忙扶着师父躺下,顾枕澜又吩咐了一句:“记着给我拿面镜子来,摆在我床头就是。”
阿霁忍不住问道:“做什么啊?”
可能是要修炼什么特殊的功法吧,阿霁对这些事的兴趣几乎可以用着魔来形容,不然他也断然不敢多这个嘴。
哪知他十足的勇气就换了顾枕澜一句:“当然是用来照了,毕竟为师长得这么好看。”
阿霁:“……”
半夜,顾枕澜被冻醒了。
现在正是仲夏时分,但是山间夜晚难免要凉一些。带着点寒意的山风打着旋儿钻进床帷,顾枕澜一激灵,睡意全无。
这破阁楼的窗户和墙面大大咧咧地开着数个缝隙,夜风见缝c-h-a针地钻得欢实。顾枕澜木然抽了抽嘴角:原来这“栖风阁”根本不是附庸风雅,而是名副其实!
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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