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彬只是点点头。
便有人领着他拐过几处廊坊,到了一处茅厕,李彬进去,小解一番,这才轻松了许多。
只是择路要回去的时候,外头的人却不见了。黑暗之中。远处有隐隐的灯光,可是在这里却是漆黑一片。
李彬皱眉,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突然
有人死死地一下子自后踹他一脚。
李彬打了个趔趄,身后立即有人将他压在地上。
李彬正待大吼。这时,却有一根长绳绕过了他的头,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身后的人在颤抖,可是气力极大,死死地收绳子。
李彬的喉结咯咯作响,身子在挣扎。
黑暗之中,几个人将他死死按住。
李彬痛得额头上冷汗直流,他的手在地上拼命地刨着,气息不畅,妄图拼命喘息,眼珠子几乎要突出来。
“呃呃呃啊”
张韬的手有点颤抖,可是他依旧死死地勒住了绳子,他当然清楚,自己死死勒住的人是谁,这个人便是大明驻交趾的总兵官,甚或者可以说是钦差大臣。
可是张韬没有犹豫,他的命是郝风楼给的,他本该饿死在路边,或许冻死在城墙根下,这个世上没有人值得他眷恋,他只有一对狠心的爹娘,这个世界给了他太多的白眼和讥诮,是郝大人给了他前途,让他做了人。
张韬的世界里很单纯,郝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他来了,他的臂膀虽不粗壮,可是气力却是不小,此时他手臂上的青筋凸起,脸色越来越狰狞。
他不愿杀人,可是他必须要杀,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因为恩义,他的眼睛在黑暗的微光之下显得猩红,布满了血丝,咬着牙,整个人弓起,膝盖顶着李彬肥硕的身躯,喉头发出抑不住低吼
脚下的人不断地在蠕动,显然他不甘心,他想活下去。所以他如爬虫一般挣扎,再挣扎,他的手指已经抠进了泥土里,指甲已经磨破
“呃呃”
厅堂之中,几盏油灯已是微弱,几个仆役进来添油,他们蹑手蹑脚,不敢去打扰那一圈人群的兴致。
郝风楼的眉头皱得更紧,他要输了,他变得举棋不定起来,唯一还自信的就只剩下他的眼眸,这是何等清澈的眼睛,无需努力捕捉都可感觉他的灼灼闪亮。可是他手中的棋子却迟迟不肯落下。
程先生有些得意了,闲暇之余不由摇头晃脑,他的眼角余光不禁撇向一个位置。
程先生的脸色微微一滞,那眼眸之中掠过了一丝突兀。
此时,郝风楼的棋子落下,嘴角勾起笑容。
程先生心不在焉地从棋盅中取棋,若有所思,一时之间反而不知如何落子了。
气息开始变得微弱,那粗重的喘息一下子停滞。
李彬的腿还在乱蹬,可惜被人压住,他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他不想死,他贵为王侯,锦衣玉食,等待他的还有显赫功勋,还有朝廷的恩旨,他有无数的珠玉,更有数不清的女人,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此时此地面临死亡,他不能死,不能死,他不甘,不甘心
脑中电光火石一般地出现了一个人影,是他是郝风楼,是这个家伙
他疯了这个疯子,这个人疯了,他要玉石俱焚,他要鱼死网破,他要两败俱伤
李彬那已有些涣散的瞳孔猛地凝起,他的舌头长长地伸出来,在他的脸颊上尚且还留着两行泪水。
不能死不能
喉头的痛楚,窒息的绝望,更加激起了他求生的yù_wàng。
可是他非死不可。
张韬已经疯了,如已张开了獠牙的野兽,他用力,再用力,胳膊已经酸麻,可是他依旧不肯松弛分毫。
这根绳子仿佛已经嵌入了喉骨,李彬开始不断地颤抖,止不住的颤抖,连几个黑暗中压住他手脚的人都有些力不从心。
“哈程先生为何迟迟不肯下子莫不是输了不对,程先生明明占了上风”
观棋不语真君子,可是要做这君子,何其难也。
漫着酒气的厅堂里终究还是不免有嘈杂之音。
郝风楼抱着手,并没有显露出轻松,他的目光永远都在棋盘上,整个人危襟正坐,他笔直又高耸的鼻尖下头,薄唇轻抿,这微微翘起的唇不自觉地带着几分稚气。
程先生的脸色阴沉下来,他开始分神了,却又不得不逼迫自己去看棋盘。
他有些焦虑,这种焦虑来自于一边那空下来的座椅,一炷香过去了,这一炷香里,座椅的主人,也就是他的东翁,为何还没回来
程先生是个小心翼翼的人,他谨慎慎微,有着读书人特有的敏感,而现在,这份敏感不断地酝酿,以至于弥漫开来,占据了他的心,他的心乱了。
“快下啊,下在那儿”有人不免发急,多嘴一句。
程先生端坐不动,神情恍惚。
不动了,这具肥硕的身子再也没了动弹,那绯红的衣袍已被泥土磨破,十指青紫,李彬趴在地上,再没有动弹。
一切都结束了,当他意识最模糊的时候,李彬突然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人,他却看不到那些人的面容,他们朝自己蹒跚而来,发着冷笑。
在那一刹那之间,李彬的心便停止了跳动,虽然只是片刻的功夫,可是对他来说,却是如此的漫长,这种痛苦的煎熬,一点点蚕食掉了他的求胜yù_wàng。
张韬还在咬牙切齿,死死地勒住绳索,不敢轻松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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