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不敢妄下定论,只恭敬地献上一摞文簿。朝中三省六部,但凡有点手段,受过韩大人器重的,所见皆记于其上。
翻来翻去,韩水笑道:“我上回随口一说,你当真了不成?”苏木便点了点其中的几条:“一来,查幕后始作俑者,二来,试探九皇的意思,三来,依众人看,这十六个字的含义,未必一凤一凰。”
当年,九界赠此玉石,是为庆贺玄鸟之子云翎降世。如今,又逢吉日,此石亦可诠释为册立东宫之征兆。
停顿片刻,苏木觉得大人心情不错,于是进一步道:“玉石是梧城一位老石匠所篆,人已押至刑部;九皇处,昨日拜访过,不似知情;另外,司天监几位大司命以及太常寺、礼部、翰林,随时可以上奏……”
韩水讶异:“方才,冬青他们也来过,怎么不见提此事?”苏木:“合计好的,先让大人吃几个饺子。”韩水脸一沉。
除了公事,苏木不谈一丁一点的琐碎,可韩水又如何不知,底下多少张口,嗷嗷待哺,都盼着能在树荫之下享荤食。
义正言辞:“玉石之事非同寻常,臣工不可妄议,这一点,记好。”苏木笑了笑:“大人终于要逼立东宫了,属下这就去准备。”
二人走后,案上那盏刻纹白瓷豆,空空如也,底面铺着糖霜。韩水苦苦一笑,叫来线人,吩咐其连夜往宫里取消息。
线人为难,这腊月十五还要跑差事,当真是劳碌命。为此,韩水特意许了他一个小衙门里的肥差,聊表心意。
红灯映白雪,线人自东门入宫,与几个谙熟的公公接几句话,七转八折,在兴文院里见着了景安公子。
景安蹙起眉头:“今儿腊十五,陛下陪着太后在风楼看九邦戏。”线人环顾四周,贴着景安的耳朵,又问:“楚大人今日进宫,和陛下说了什么话?”景安没敢胡诌,只一五一十地交代。
打听完消息,线人满心欢喜,匆匆而去。景安公子拢了拢身上白貂绒,乘辇往风楼热闹处而行。
钟音缭绕,鼓瑟微震,千竽万瑟争六合,却止五声调。戏台上,戏子目聚星辉,当空舞袖,确是英华闪耀,别有一番异邦情。
景安公子来了,云冰龙袖一挥,就让他坐在靖轩坐过的椅子上。萧太后不悦,起身回宫。
云冰轻佻笑道:“玉石献瑞,来宫里探望的大有人在,韩大人就没托公子带什么吉言?”景安公子摔下椅子,跪伏于地,啜泣之音淹没在戏曲之中。
云冰:“公子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直说,朕替公子做主。”景安公子颤着身子,抬起脸来:“韩大人方才来宫里打听……”云冰:“打听什么?”景安再度伏地:“打听……打听陛下……尚能孕否……”
因这番无中生有的哭啕,真龙怀愠,而景安公子,一介无官无爵破落户之子,青史留名。
是夜,烟花爆竹一片沸腾,宁国街一点儿不安宁。即便如此,还没守两炷香,韩大人困得不行,伏在案前睡过去了。
醒来时,万籁俱静,身上披一件厚实的绒袄。韩水眯了眯眼,一个人影在案前晃来晃去。
“青颜,你看你底下这些人,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齐林看戏似的,朗朗而读,“联合皇室宗亲,上奏表,册立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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