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水弃了为自己雪耻正名的美梦,弃了仕途正道。贱如枯叶,注定不会有郎朗清芬,逢迎又如何,色侍又如何?七天七夜,他水米不进,在房中苦练《画江山》。要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誊录在纸上,背熟背烂。要做的每一件事,他独自反复演练,铭记于心。
艳阳天里,花园春光如画,荇儿姑娘来了,一身云锦,容颜灿烂。韩水于亭下欠身行礼:“一曲《画江山》,三载苦寒窗,今日曲成,献与姑娘,还望不吝赐教。”
荇儿笑了:“这演的哪一出?神神叨叨。”韩水弄弦,那琴音悦如活泉,清若山涧,却一丝一缕不离原调,周正仁雅。听着曲,荇儿的眼里,悄悄染上一抹别样韵味。曲本不长,调也平稳,可终了韩水却双手发颤,按弦不离。
荇儿叹了口气,掏出丝帕,贴上身去为他拭汗,温婉道:“公子可是有话要说?”韩水抬眸,气息已定:“韩某不才,愿为姑娘效力。”荇儿凝眉道:“这什么话?”韩水毫不犹豫,噗通一声跪伏在锦裙之下:“愿为公主殿下效力,鞍前马后,至死不渝。”
荇儿便是青阳。
青阳公主云冰唇角一勾,扶人起来:“早说过了,我不用你效力,只要这副皮囊。”韩水诚道:“皮囊之下,藏着当年所有的秘密,装着一扫j,i,an党的连珠妙计。”
不见回话,韩水进一步道:“方党心狠手辣,若公主不争,早晚为其所害。”云冰斜倚廊下,玩笑道:“在公子眼中,方拓心狠手辣,本公主便是天真浪漫?”
闻言,韩水不急,先倒来杯女儿红,双手奉上:“得罪了。在韩某眼中,公主所为与j,i,an党所为,唯一点不同。”氛围一沉,云冰没有接酒,皱眉问:“哪一点?”韩水答:“j,i,an党的手段,陷百姓于水火,而公主的手段,安万民于长乐。”
瞬间,亭下y-in云一扫而开。云冰挥袖接酒:“还算会说话,可光凭一张嘴,我如何信你?”韩水道:“公主心怀天下事,该听说。三月之内,韩某所布三千眼线,姓云不姓方。”
云冰欣然道:“好,这算一礼,可按规矩,为本公主办事,得有三礼。”韩水不乱方寸,直言道:“韩某不求身正名正,愿背世间一切骂名,做公主台面上无法做的事。”云冰思忖片刻,不置可否,只问第三礼。
韩水面色温和,指尖在弦上一挑,正是羽音:“第三礼,便是公主方才要的,这具皮囊。”
好一出戏,j-i,ng彩绝伦。云冰抿下酒,问道:“韩公子不提齐将军?”韩水波澜不惊道:“那是孽缘,不提也罢。”云冰拈花一笑,凑近他的脸,悄声试探道:“公子可有想过,或许当年银州之乱,并非全是方党之过。”
韩水怔住,他揣摩着话里的意思,很快明白过来。当年,齐林手握重兵,又盛宠方党手下的雨花妓子,对青阳党而言并非善事,是故那县令打死三口人,定是另有蹊跷。明白之后,是翻江倒海之痛,原来,似齐林这般桀骜,任哪朝都是罪过。
棋局已开,不由人怨,韩水强作镇静道:“若真如此,是公主英明神断。”世上无巧合。韩水知自己身后没有退路,只有赢取公主之信任,方能搅弄风云,救齐林。
乘船渡江,韩水衣冠楚楚再至临安。可叹那风月场上后浪滚滚,如今竟没有几人记得他当年模样。与他同一批训练的艺倌,大多在城中各处谋了小差,这便是男倌比起女妓的妙处:早年,被作为礼物赠予主家,打探消息,年纪大了,凭多年恩情,还能谋到一官半职,仍有价值。
斯文如碧树,在施墨安排下顺理成章做了书吏。见面时,他打量着韩水,踌躇半天,不敢相认,末了方是慨然一笑。
叙完旧时友情,韩水阐明来意。一则,他想拿到礼部今年科举殿试的内定名录,二则,他要知道户部正在制定的新修税制。碧树身在礼部尚书施墨府上,为人又善良周道,与各家公子处的都不错,弄到消息不难。可难就难在,人心叵测。
碧树蹙眉道:“怎么如此不知好歹,还要冲虎口里扑?”韩水反问:“难道你甘心一辈子做笼中鸟,囚中兽?”话是重了,可碧树确曾说过向往自由,就在这鸣鸾溪边。良久,碧树道:“若为扳倒方党,我可以助你,可你也要应我一事。”
问是何事,碧树道:“党争无情人有情。你算计谁都行,决不能算计叶管司。”韩水点了点头,郑重其事。
三月,眼看殿试在即,方家几位暗榜提名的贵公子却相继在紧要关头被揪出黑账。方大人打过招呼,压下事态,便不察有他,毕竟树大招风,连年找茬告状的多了去,从来也没掀起过惊涛骇浪。可仔细一查,名录竟是漏出的,在彭大人眼中,这便是反了天。
茶舍里,人还没坐稳,彭昊冷笑一声道:“皇城这天尚晴着呢,就有人首鼠两端,急着四处买伞了。”叶飞不卑不亢,结结实实挨下一顿臭骂,悻悻然回到阁中。
阁中一小司愤懑不平道:什么地方,彭大人不是不知。恩客们嘴快起来,别说名录,就连天皇老子都敢数落,怎能全怪咱?”
叶飞换下衣裳,想图个清静,可那小司仍不消停:“管司为方家倾尽心血,从无异心,今日,为何不辩白一二?”挨骂陪笑,三餐之惯,无所谓轻重,叶飞闭上房门,隔开聒噪,拨动屏风后一处玄关,进了密室。
被揪出的黑账皆有关,而上书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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