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与于儿辞别婆婆众人,直奔这沉沙海而来。
路上,于儿将那古帛递与弃:“弃哥哥,这东西我拿着也无甚用处,不如你收起来吧。”
弃想想也是,接过来正打算揣进怀里,眼角余光却看见了一个图样,不正是那木鸢,心中不觉一喜。
此时却听得于儿声音:“弃哥哥,我们上跷车吧。”原来数步路已到了这沉沙海边缘。
弃将那跷车从肩头卸下,两人跳上跷车,开始滑行。这车在沙上行走比人徒步不知快出多少,数个时辰之后,两人渐至沙海深处。
已入深夜,一轮明月高挂,弃但觉这沙海似乎并没有婆婆口中那般恐怖。
明月之下,层层叠叠沙山皆似披上银光闪耀缎面盖头,清风拂过,便如有人偷偷掀起,只惊鸿一瞥却又轻轻放下。细沙在空中飞舞,竟发出浅歌清吟般鸣响,缥缈如仙音。
只是沙海昼夜温差比那戈壁更大,此时气温已是极低,于儿将那御寒衣服尽皆穿上,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弃却发现有暖意自腹间“风箱”处散出,并不觉得十分寒冷。
“弃哥哥,要不我们找一背风地燃一堆火御寒吧,明日日出再走。”弃见于儿面色有异,眉目之间尽是霜花,身体关节已冻得僵硬,赶紧停下。
在一巨大沙丘后寻到一处背风地,生起一堆火,扶于儿坐下,将那保暖之物尽往她身上堆了去。
坐得片刻,于儿渐渐暖和,已是极疲乏,不觉靠在弃的肩头沉沉睡去。弃却不敢休息,心中盘算,若是以今日之速度,快则明日,慢则后日,必定可以走出这沙海,离那帝都又近了几分。
便在这时,弃耳中竟隐隐闻听有人吹笛,那笛声低回婉转诉尽相思,极其动人。
弃尽力去听,不觉被带回那长河之畔胡杨树下,依稀见到爷爷音容笑貌,竟痴痴起身,往那笛声响处行去。
往近处走,那笛声变得极娇魅,似软语呢喃柔情款款,当中竟浮现出于儿身影,香肩半露笑靥盈盈,正在那天帝山下夕阳中向自己招手。
再往近走,笛声竟又变得慷慨激昂动人心魄,似那鼓角交鸣琵琶催征,只见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浮现在暗夜之中,竟是那仇人姬崖孙。弃心中狂跳血脉偾张,大喝一声,一跃而上。
犹在半空,那笛声戛然而止,弃瞬时清醒,唯见空中被乌云撕破的半轮残月,哪有什么姬崖孙。
落下之处明明有沙,却如同虚空泡影无处着力,眼睁睁看自己下陷,要被这沙底无边黑暗吞噬。
脑中金光倏地一闪,弃竟已进到了那葫芦中。但听得葫芦外皆是刀斧雷霆之声,弃心中骇然。
弃早对自己这葫芦好奇,也试过各种方法,想像“慢慢”一样钻进去看看,却发现这想法近乎白日做梦,除非自己能削尖脑袋,缩小身子,变成竹棍粗细。
这次竟被那葫芦主动吸入,不觉童心大动,竟忘乎所以,在葫芦中游荡起来。
他的身体被一层淡淡光芒包裹,借着这光,能在那漆黑一团的葫芦中看见一点东西。
那小白龟“慢慢”见到了弃,竟飞跑了出来,以脖颈在弃的腿上蹭来蹭去,似乎十分开心。它的伤已然痊愈,还长大了不少,变成了海蓝颜色,龟甲上隐现奇怪图案。
这葫芦里其他地方尽皆黑乎乎,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
半炷香功夫,弃发现身上的光芒开始变淡,葫芦中竟有巨力,似乎要将自己挤碎,不觉焦急异常。
就在这时,噗的一声,葫芦竟又将他如枣核般吐了出去。弃却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奇异的所在。
此处竟是一巨大沙坑,坑底一汪深不见底泉水,当中飘着的不正是那葫芦?我难道已经走出这沉沙之海?
弃立时便想越出这坑,到外面看看,却发现这坑竟被一堵无形巨墙包裹,根本无法越出。弃心中焦急,四处乱转。
于儿身上渐渐暖和,竟沉入梦乡。梦中竟然见到自己娘亲,朦朦胧胧就在那禁地金莲之中,想要过去相认,却发现那身影倏忽变化成那三足飞天,黄雾腾腾中张开血盆巨嘴向自己扑来。
于儿惊醒,发现天色已亮,自己半截身子被掩埋在黄沙之中,弃却身影全无。赶紧找到那跷车,再四处呼唤寻找弃。
于儿不知,便在昨夜弃离开之后,夜空中竟亮起了七只金灿灿的眼睛,那眼睛盯着于儿察看了半晌,竟露出欢喜神色,旋即消失。
弃被困那坑中,左冲右突,全无办法。本能中总觉得哪儿藏了双眼睛,自己正被人窥视,数次猛然回头,却皆是空无一物。
极其无聊,不觉手拿葫芦把玩,竟发现那两条异纹交织缠绕隐隐似某种古老文字,自己并不认识,却在脑中金光一闪,立时读出。
正自惊诧,刺溜一声,竟又被葫芦吸了进去。弃瞬间醒悟,这异纹莫非一道开启葫芦的法咒!
只是不知为何这文字便似颅顶那日月一般,竟像是印在自己脑中,一念触及便自动开启。
如此数次,弃已能从这葫芦中自由来去,只是每次能呆皆不过半炷香工夫。弃又试了试,数十丈开外,只要心中默念那咒,这葫芦竟一样能将自己吸入。
弃突然意识到,当初在那昆仑剑阵中、刚才沉入沙海的一刹那,皆是情急之下,自己脑中法咒自动开启,让这葫芦将自己吸入,才保得一条活命。
好在这葫芦竟坚愈精钢,能抵挡那剑阵与雷霆之力,弃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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